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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同的战争

雷同的战争

军事

在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两次,俄国人做到了。

1979年的苏联邮票

1979年12月27日,苏联集结10个师的兵力大举入侵阿富汗。

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了十年,是冷战末期克里姆林宫最重要的一次战略决策,也成为这个社会主义超级大国由盛转衰的标志性事件。

其实在阿富汗战争爆发之前,苏联与西欧的关系已有所缓和。

当时欧洲共同体(欧盟前身)与苏联和东欧国家间的贸易总额达到了180亿美元,超过同期跟美国的贸易额。

不仅如此,欧共体与苏联的贸易中以能源进口为主,相当于变相提供给莫斯科宝贵的外汇补贴。

以开战之初的1980年为例,欧共体对苏联进口总额为154.15亿美元,出口为15.13亿美元,而美国从苏联的进口总额仅4.53亿美元。

换言之,阿富汗战争前“苏联-欧共体-美国”的关系跟乌克兰战争爆发前“俄罗斯-欧盟-美国”的关系非常类似——苏/俄与欧洲的经贸关系密切,与美国的经贸联系很少,随着战争爆发,华盛顿强迫欧洲与莫斯科脱钩。

可以这样讲,苏联⼊侵阿富汗彻底葬送了冷战中后期的缓和局势,国际舆论纷纷对苏联予以严厉谴责。

唯一替苏联说话的西方大国领导人是法国总统德斯坦,他表示:

“苏联军事干涉阿富汗未必是事先安排策划的事件,可能是由阿富汗国内局势所激发的,从外交上孤立苏联是一个严重的政治错误。”

不得不说,有点像乌克兰危机早期马克龙的立场。

然而随着1981年密特朗就任法国总统,莫斯科在西方变得举目无亲。

1977年6月21日,《参考消息》引用美联社报道:巴黎群众示威抗议勃列日涅夫访法。

1980年7月19日,第二十二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莫斯科开幕。

这是奥运会首次在社会主义国家举行,也是苏联历史上唯一一次举办奥运会,主会场是莫斯科的中央列宁体育场,勃列日涅夫政府为筹办本届奥运会共耗资90亿美元,创下历史纪录。

然而为了抗议苏联入侵阿富汗,美国发起了联合抵制措施,使本次奥运会成为自1956年以来参加代表团最少的一届奥运会,共有50多个国家缺席。

许多参赛代表团也只派一名旗手,以奥运会会旗代替代表团旗帜进场。

一些国家尽管派了运动员,但宣布不代表国家代表团,开幕式入场以及获胜后只以奥运会会旗代替。

总而言之,苏联从赫鲁晓夫开始推行了十几年的“缓和战略”彻底失败,在空前孤立中走入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金牌榜

如果说外交、经贸领域的困境可以慢慢改观,那么战场上的困局就是无解的难题。

在1980年代,美国、中国、巴基斯坦、沙特、英国等众多国家参与了对阿富汗抵抗苏联运动的支持。

各方以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作为中介,向圣战者提供武器弹药及资金,其中包括著名的“刺针”导弹(乌克兰战场同款),给苏联空军造成大量损失。

至1989年2月完全撤出阿富汗为止,苏军共死亡1.4万人,伤残5.3万人,另损失118架战机、333架直升机、147辆坦克、1314辆装甲运兵车、433门大炮和牵引车、1138台无线电或指挥车、510辆工程车辆、11369辆卡车和油罐车……

一般认为,苏联在阿富汗陷入泥潭的遭遇类似于越战。

不同之处在于,越战的失败对于美国来说只是一次“挫败”,并没有伤筋动骨——同样是战略决策失误,美国最终凭借强大的综合国力全身而退。

而苏联就没那么幸运了,战争泥潭伴随着国际制裁与自身沉疴,最终导致了全面性危机。

有一点十分有趣,与苏联/俄罗斯习惯于闪击、频频给国际舆论投下震撼弹不同,美国发动战争前通常会做较多的铺垫工作,并尽可能策动盟国一起出兵。

后者的做法虽然战场效果不一定好,但却可以部分缓和战争引发的不利舆论环境,或者说事先做了国际舆论试探,作为决策的参考依据之一。

苏联进攻路线图。

对比一下1979年苏联发动阿富汗战争与2022年俄罗斯发动乌克兰战争的异同。

先说相同点:

1、出兵的核心原因都是由于地缘政治利益的诱惑。

相较而言,普京更有“梭哈”的感觉,毕竟阿富汗远在中亚,而乌克兰则与多个北约成员国陆地相连,后者遭到西方干预的可能性远高于前者。

2、都希望采用速战速决的方式将战争外溢影响降到最低,但事与愿违。

苏军突击阿富汗与俄军突击乌克兰均采用空降兵打头阵的方式,相对来说苏军战术上其实成功了,但对战争泥潭的杀伤力估计不足,俄军连第一步的战术目标都没有完成。

3、都打断与西方亲俄力量的蜜月期。

阿富汗战争爆发前,法国、西德与苏联的关系有所缓和,通过能源贸易的形式为莫斯科提供财政支持;乌克兰战争爆发前,欧盟与俄罗斯的关系同样密切,“北溪2号”就差临门一脚。

可战争让西方亲苏/俄的力量在其国内受到严重打击,并使强硬派完全掌控局面。

至于说不同点:

4、乌克兰战争对俄罗斯的“战场消耗”远高于阿富汗战争对于苏联。

乌克兰战争的规模和烈度远高于阿富汗战争,俄政府文件显示,仅2023年上半年国防开支就比原定全年军事支出4.98万亿卢布(约540亿美元)多出12%。

与之相比,苏军在阿富汗打得更像是秩序维护战争,跟美军的困境类似。

5、乌克兰战争对俄罗斯的“非战场消耗”明显低于阿富汗战争对于苏联。

我们看下面两张图——


图1是1970年世界各国GDP分布图,图2是2020年世界各国GDP分布图。

当苏联1979年发动阿富汗战争时,美国、欧共体、日本、中国均对其实施制裁,只有一个印度挺莫斯科,相当于把苏联经济上完全孤立掉,环顾世界举目无亲。

而当俄罗斯2022年发起对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时,对俄实施经济制裁的国家或地区就是美国的盟友基本盘:五眼联盟(美加澳新英)+欧盟+日韩新加坡+中国台湾地区,传统意义上的亚非拉发展中国家一个都没有。

与当初四面楚歌的苏联相比,今天俄罗斯面临的国际外交、经贸环境其实没有那么糟糕;且苏联后期存在粮食短缺、领导人更迭频繁等问题,俄罗斯目前也不存在。

因此,仅就短期效果看,西方高估了对俄制裁的威力,或者说低估了其他国家的战略自主性和普京政权的抗压性。

但从长远来看,俄罗斯的科技经济进步将遭到严重打击,基本排除了在21世纪里恢复世界一流大国的可能性。

2022年8月20日,普京视察对乌作战指挥部所在地顿河畔罗斯托夫,身旁为俄军总参谋长、特别军事行动总指挥格拉西莫夫。

回顾历史,地缘政治利益有时是一种诱惑。

尤其对于那些渴望建功立业的人来说,很容易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比如普京就以一种近乎雷同的剧情重演了苏联在阿富汗的遭遇。

正所谓“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普京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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