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在伯利恒:一个牧师的虚荣心工程,为军事入侵铺平了道路
伯利恒是一座位于约旦河西岸的古老城镇,被誉为“世界历史的支点”。
这座小城承载了与它的规模不相称的庞杂意义,这些意义缘起于历史、神话、宗教或政治。
伯利恒圣诞教堂
对于有些人来说,伯利恒仍然是《圣经》里那座沙漠边缘的小镇,千百年来未曾改变。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伯利恒困在一堵墙内,周围是以色列定居点以及敌对的定居者和士兵。
这里是历史与神话的交汇处,是文明冲突与民族纷争的最前沿。
英国作家尼古拉斯·布林科在伯利恒生活多年,他从自己在地生活的内心体验出发,用一本书讲述了伯利恒的前世今生。
这本书就是《伯利恒:一座小城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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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译文君就节选本书第8章的内容,与大家分享。
一个牧师的虚荣心工程
为军事入侵铺平了道路
本文节选自上海译文出版社《伯利恒》
[英]尼古拉斯·布林科 著 周平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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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广阔的伯利恒地区,最古老的建筑群总是能在半山腰的阴凉处而不是在正午顶着烈日的山顶找到。干河谷底部的冲积土被翻过,种上了卷心菜和莴苣等市场作物,就像在阿塔斯和夫钦河谷一样。朝南山坡日照充足的地方有葡萄园,一如在吉洛定居点下面的克雷米桑山谷中现在废弃的梯田。小山的上坡布满了果园和橄榄园。伯利恒在山顶上的位置表明它应是一个军事观察点,而不是一个村庄。它是个驻军点,与它所指挥的山谷的农业耕作生活相去甚远。一位维多利亚时代早期的游客来到伯利恒,在山顶上的一些地点进行了某种宗教崇拜仪式。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院长亚瑟·斯坦利在1852年至1853年的圣诞节期间朝圣时,已经是一位作家和名人了。他把这段旅程写了下来,以《西奈与巴勒斯坦》(1856)之名出版,出版后成了畅销书。斯坦利希望借此拂去几个世纪以来积累的尘埃,打消带误导的观点,从而给《圣经》研究带来新的严谨。与杰罗姆一样,斯坦利想“回到《希伯来书》”,但不是通过文本,而是通过游览宗教圣典中所描述的土地。斯坦利想从《圣经》中族长的视角来看待巴勒斯坦。为此,他爬上了每一座可以攀登的山,去饱览大好风景。
斯坦利想象着自己所站的是摩亚人被打败的地方,是约书亚过约旦河的地方,是摩西坐着看风景“从基列全地看向但城,还有拿弗他利全地、以法莲和玛拿西全地,看朱迪亚全地,并从那里极目远眺地中海、南方、有‘棕榈树之城’称号的杰利科的平原山谷,直到避难所(Zoar)”。每一幅景象似乎都证实了《圣经》的真实性,如果他再仔细看一会儿的话,也许会的。这些爬山探险,借用德里达的话说,是“在真理面前兜圈子”。斯坦利以自己是一个进步的维多利亚人而自豪,认为自己是一个讲科学的人。然而,他的方法是对科学方法的一种模仿。他来到巴勒斯坦,相信自己会找出《圣经》的真实所在,每次奋力爬上一座小山,他都会让眼前的风景既符合《圣经》的文本,又符合自己已有的信仰。尽管斯坦利自己先入为主,他倒严厉抨击起了老探险家。他特别批评了相互对立的拉丁教会和东正教教会的传统,认为对立这个错,根源在于圣海伦娜。斯坦利嘲笑海伦娜发现了一个洞窟,就以为这个地方涵盖了基督生活从天使报喜到牧羊人的方方面面,包括从哺育幼婴到逃亡埃及。他写道:“当巴勒斯坦的宗教落入欧洲人手中的那一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变成了一种洞窟宗教。”即使是被谋杀的无辜者,也有洞窟在主诞教堂的地下。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看到一堆骷髅和骨头真是令人心惊胆寒。当这种寒意散去,眼睛回过神来,你会意识到这些人类遗骸太大了,所以不可能是婴儿的;这些实际上是伯利恒一个古老墓地里未分类的尸骨。
斯坦利用自己的山岳信仰反对海伦娜的洞窟宗教。这也是他一个很大的想法。斯坦利注意到了《圣经》中先知登山的次数,他还从圣经考古学的新兴领域中意识到,山顶上坐落着大量的异教徒神龛。它们大多在维多利亚时代就已存在,至今仍受到当地穆斯林的敬奉,并重新被奉为伊斯兰圣徒。很可能,正如斯坦利和其他人猜测的那样,这些神龛标志着铁器时代的神祇——如非利士人的马杜克神、腓尼基人的巴力神或耶户神和埃尔神——的更为古老的神庙的所在位置。如果如《圣经》所言,古代的神的崇拜仪式要在高处举行,那么斯坦利也会这样去做的。但是他误认为这些山顶上的神龛比海伦娜的洞窟更加土生土长,让人更加容易联想到这片土地。山顶上或许有神龛,但这反映了具有高度流动性的军阀文化,军阀们建立了堡垒来遏制对手、制伏农民。山谷里的农民有他们自己的神龛,正如在山谷里发现的数百个国内阿施塔特神的柱状雕像所表现出的那样。比起斯坦利的山顶神龛,女神的雕像更能反映土著人的信仰。
斯坦利回到英国游说,设立了一个基金来详细探讨巴勒斯坦的问题。有了议会法案和慷慨的拨款,巴勒斯坦探险基金会(PEF)于1865年成立。该基金会雇用了军事工程师,后者最终绘制出了整个巴勒斯坦的地图,把斯坦利的高点作为三角测量点。英国军队打着基金会的幌子,绘制出了每一个山顶和河谷、每一条道路和驮马路线。1917年,艾伦比将军的军队入侵巴勒斯坦时,用的就是这些地图。军方本能地发现了斯坦利所忽略的一点:掌握制高点就意味着控制局面。所有你能看到的,你都可以瞄准、掌控乃至消灭。
在巴勒斯坦探险基金会伦敦办公室的楼梯平台的墙上,钉着一幅巨大的石膏浮雕地形图。基金会从政府那里得到了最初的资金及军队的帮助,然而从那以后,它一直是由包括我这样的私人成员资助的,同时它还通过出租其在鼎盛时期所购买的马里波恩路的联排住宅来获得资金。今天的基金会就像个穷亲戚一样,挤在老仆人的住处过活。每一个可用的角落都被书和盒子占了:一箱箱的文件甚至被堆放在旧厨房的壁炉里。
巴勒斯坦的地形图是布朗-贝蒂牌茶壶那种颜色的,也许比它的棕色更深一些。贴在石膏制作的山丘和河谷上的标签正在脱落,但即便如此,我仍可以从上面找出我穿越沙漠的旅途足迹。作为巴勒斯坦探险基金会的象征,这张地图既壮观又破败,很可能因为它的过去而受到致命的连累:一个牧师的虚荣心工程为军事入侵铺平了道路。
1917年12月初,威尔士步兵占领了伯利恒的水库,拉开了耶路撒冷战役的序幕。英国首相劳合·乔治也是威尔士人,在公众面前还是一位虔诚的浸信会教徒,他宣称,这次入侵是“送给英国人民的圣诞礼物”。伯利恒人不知道英国统治可能预示着什么,但在1919年,他们得知劳合·乔治的内阁发布了一份秘密文件——《贝尔福宣言》,那时是1917年11月2日,伯利恒仍处于奥斯曼人控制之中,英国军队和澳新军团则被困在了内盖夫。这份文件采取了与众不同的形式,它是一封信,是英国外交大臣詹姆斯·阿瑟·贝尔福写给英国犹太社区领袖沃尔特·罗斯柴尔德的。这封信公开后立即引起了争议,因为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人家园这一承诺,似乎与英国在战争期间对巴勒斯坦和阿拉伯盟国做出的具体承诺相矛盾。宣言中并没有具体说明“犹太人的家园”可能意指什么,也没说明它可能在巴勒斯坦的什么地方,但这封信成了以色列建国的奠基性文件。
(完)
《伯利恒:一座小城的前世今生》(历史学堂系列)
[英]尼古拉斯·布林科 著
周平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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