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女人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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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公元705年2月20日。
这一天,曾经做了一年皇帝又被废,终于在15年后重返神都洛阳,当上皇太子的李显,被发动政变的宰相张柬之等人簇拥到他的母亲、一代女皇武则天的病榻前。
唯唯诺诺的李显,在母亲武则天面前显得畏畏缩缩。此时,张易之、张昌宗等把持朝政的武则天男宠们已经被斩杀,但李显仍然有点怯懦。
神龙政变:女皇的坍塌
尽管已年届81岁且重病在身,但英睿的武则天仍然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儿子李显。她静静地说:“这件事是你让干的吗?这两个小子(张易之、张昌宗)已经被杀了,你可以回到东宫去了。”
本来就是半推半就参与政变的李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参与政变的大臣桓彦范抢上前去说:“太子哪里还能回到东宫去呢?天下思念李家,希望陛下将帝位传给太子,以顺应天意民心!”
政变的第四天,唐中宗李显终于从母亲武则天手中,夺回了他被剥夺已久的帝位,正式复位登基。而武则天,则于神龙政变的10个月后,在洛阳上阳宫崩逝,终年81岁。
▲一代女皇武则天,在神龙政变中被逼退位。
一代女皇,以权谋始,以政变终。
从大周恢复为大唐,帝国似乎要复兴了。然而,这只是八年间,唐王朝发生的四起政变中的第一起。
从705年至713年,唐王朝一共发生了四起政变。这些政变的主角们,个个都与大唐的女人有关。
景龙政变:骄纵的公主
神龙政变后的第二出政变,是景龙政变。
这一次,祸起的重要因素,依然是大唐的女人。
唐中宗李显复位后,由于他与韦皇后唯一的亲生子李重润已被武则天所杀,次子李重福又被贬在外地做官,因此李显诸子中,最年长的李重俊便被立为太子。
太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韦后心中是怀着怒意的,可她自己已经没有皇子了。与此同时,韦后的女儿安乐公主也不乐意了。
安乐公主,小名“裹儿”,是唐中宗李显在患难时所生。
当初李显被武则天贬谪到房州(今湖北房县),在颠簸的马车上,韦后挣扎着生下安乐公主。由于身边没有什么可以包裹的东西,李显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来包裹这个他和韦后所生的小女儿,因此安乐公主小名叫“裹儿”。
因为生于艰难,所以李显和韦后都特别宠爱这个女儿。
▲历史上的安乐公主,因为骄纵而丧命。
安乐公主骄横跋扈。成年后,她被嫁给武三思(武则天的侄子、韦后的情夫)的儿子武崇训。安乐公主生来有祖母武则天的基因,喜欢干涉朝政。她经常仗着父母的宠爱,自己写好诏书,然后把内容遮掉,直接拿着要唐中宗李显签署。李显也不细看诏书内容,“笑而从之”。
公主都厉害到这个份上,朝廷内外上下自然知道。要当官,肯定要找公主啦。
于是,安乐公主开始大肆卖官。只要30万钱,她便帮助别人谋取官位,以致权倾天下,“自王侯宰相以下,除拜多出其门”。
但“裹儿”并不满足于当公主,她多次向老爸李显提出,要废掉太子李重俊,改立她为“皇太女”,将来好继承皇位。她甚至仗着李显和韦后的宠爱,多次公开辱骂太子李重俊为“贱奴”。
一个当朝太子,却被自己的妹妹试图推翻夺位,并且被多次当面公开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景龙政变由此而发。
大唐景龙元年,公元707年,太子李重俊决定先发制人,发兵诛杀一直勾结、私通韦后的武三思,以及作为安乐公主驸马的武崇训。在杀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后,李重俊又勒兵入宫,试图诛杀安乐公主,以及同样私通勾结武三思的上官婉儿、韦后等人。
然而,政变失败,李重俊反而被杀。
唐隆政变:淫乱的韦后
唐中宗李显被吓得不轻,但韦后和安乐公主却更加得意了。
韦后本来也是个苦命人。李显被武则天废黜后,同样被废的韦后一直跟随他颠沛流离。
在被贬房州时,李显一直很忧惧,每次听说武则天派遣的使者来了,他总是非常惶恐,想要自杀。对此韦后经常劝慰他说,不要慌张,祸福都是天意,一定要坚持住。
被贬在外的15年间,韦后和李显相依为命,两个人夫妻感情一度非常好,“情义甚笃”。李显对韦后许诺说:“一朝见天日,誓不相禁忌!”意思是说,我日后若得出头,你爱干嘛就干嘛!
因此,当李显复位后,韦后就真的开始放飞自我了。
她大肆勾结朝臣,不断攻击诬陷李唐王室的其他皇子,并纵容自己的家人贪赃枉法。她还与武三思私通交好,对此被戴了绿帽的李显,不知道是不知情还是不想管,竟然经常在武三思和韦后两个人玩双陆(一种棋盘游戏)打情骂俏的时候,热心地在一旁帮他们算筹码。
这也真是千古奇闻,皇帝被戴了绿帽,还热心地帮助奸夫。
▲史载,韦后毒死了亲夫唐中宗李显。
景龙四年(710年)五月,许州司户参军燕钦融上书,奏言韦后淫乱,以及安乐公主等人试图危害社稷。事后,燕钦融反被韦后一党的宗楚客矫诏杀死。《资治通鉴》对此的记载是,“上(李显)虽不穷问,意颇怏怏不悦,由是韦后及其党始忧惧”。
既然皇帝已经有所察觉,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一个月后,景龙四年六月二日,唐中宗在吃了一块饼后暴毙身亡。《新唐书》、《资治通鉴》对此的记载是,韦后由于担心自己被怪罪,于是勾结情夫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杨均在饼中下毒,害死了唐中宗李显。
唐中宗暴毙身亡,朝廷内外议论纷纷。为了控制形势,韦后却掩耳盗铃,秘不发丧,召集同党入宫商量对策。
唐中宗死后第二天,韦后又将所有宰相全部召入宫中,并征发诸府兵5万人入屯京师。准备妥当后,韦后才正式发丧,并扶持温王李重茂即皇帝位。韦后自己则学习武则天,临朝摄政,并改年号为唐隆。
唐隆政变就此而生。
眼看着就要出现第二个武则天,当时长安城内人心慌乱,就连普通民众都感觉到了情势不妙,都传言说有大事即将发生。史书说,民众“往往偶语,人情不安”。
在此情况下,后来显赫闻名的唐玄宗李隆基,终于隆重登场了。
李隆基的老爸、相王李旦,是武则天的第四个儿子,而李隆基则是李旦的第三个儿子,在皇储中排名是很靠后的了。可是,由于武则天的儿子们被杀的杀、被毒死的毒死,作为武则天最后一个儿子的儿子——临淄王李隆基一跃而起,勇而率领兵士和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一起,迅速发动政变,杀死了韦后和安乐公主、上官婉儿一党。
唐隆元年(710年)六月庚子日,半夜三更时分,李隆基在他的曾祖父李世民曾经发动政变的玄武门外,再次发动政变。随后,骑兵们将韦后斩首,而安乐公主被杀时,据说正对着镜子画眉。
先天政变:势倾朝野的公主
女皇的美梦破灭了,但大唐的女人们并不甘心。
韦后一党被诛灭后,相王,也就是唐睿宗李旦,跟他的老哥唐中宗李显一样,再次复位。但李旦的性格同样怯懦,当时,李隆基由于政变有功被拥戴为太子,但作为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很不服气。
太平公主机敏并且权谋多计,武则天曾认为这个女儿很像她——“类己”,在各个子女中最宠爱这个女儿。太平公主因此经常得以参与一些机密大事的议决。在武则天统治时期,太平公主惧怕武则天,并不太敢造次,但在诛杀张易之兄弟的神龙政变、铲除韦后的唐隆政变中,太平公主的政治势力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不满足了。
唐睿宗李旦很尊重这个妹妹,经常跟太平公主一起商议国家大政。太平公主每次入宫奏事,李旦都要跟她一起讨论很长时间。如果太平公主一时没有入宫朝谒,李旦还会派遣宰相到太平公主府中咨询军国大事。
史载:“公主所欲,上(唐睿宗)无不从,自宰相以下,进退系其一言,其余荐士骤历清显者不可胜数,权倾人主,趋附其门者如市。”太平公主权力这么大,以至于当时七个宰相中,有四个都是太平公主的人,明里暗里支持着她。
唐睿宗也是个怪胎,每逢有大事,他自己犹豫不决,还经常问人说:“这事问过公主(太平公主)了吗?这事问过三郎(李隆基)了吗?”然后,才敢决定。
在此情况下,太平公主与太子李隆基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
起初,太平公主认为李隆基还很年轻(唐隆政变时,李隆基才25岁),不足为虑。然而她很快发现,李隆基英明神武,这个侄子,真不是好对付的。她开始到处散布流言,希望废掉李隆基,改立一个昏庸懦弱的人为太子。
有一次,太平公主坐着辇车,在长安城内的光范门内拦住几位宰相,暗示他们应当改立皇太子。在场的宰相们全都大惊失色,只有宋璟大声反问说:“太子为大唐社稷立下了功劳,公主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太平公主。图源:《大明宫词》剧照
矛盾愈发激烈。转眼到了公元712年,唐睿宗李旦觉得没啥意思,干脆皇帝也不当了,禅位给了皇太子李隆基,自己则退位为太上皇。但李旦仍然掌握着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权,以及重大刑案的裁决权。另外,李旦每五日就会在太极殿接受群臣的朝贺,仍旧自称为“朕”。而皇帝李隆基,则只能自称为“予”。
李隆基这个皇帝,也是当得提心吊胆。
大唐先天二年(713年),李隆基尽管做上了皇帝,但老爹李旦仍然不肯完全放权,而姑姑太平公主则加紧控制朝政实权和军队要职,朝中7个宰相,有4个成了她的心腹。太平公主甚至在李隆基经常饮用的“赤箭粉”中放入了毒药,结果却未得逞。
面对越来越紧张的局势,在李隆基登基11个月后,先天二年七月,宰相魏知古得到密报,说太平公主一伙准备在七月四日发动政变。
李隆基决定抢先下手。
七月三日,李隆基率先发动政变,杀死太平公主一伙的宰相萧至忠等人,太平公主闻变后仓皇逃入山寺。三天后,自知已无法脱身的太平公主返回长安,尽管太上皇李旦请求儿子李隆基饶恕太平公主的死罪,但李隆基还是将太平公主赐死在家中。
政变后,太上皇李旦也交出了全部权力。至此,登基近一年的李隆基,才终于掌握了大唐王朝的真正权力。
此后,李隆基正式开始了一个全新的盛世之治。
只是,大唐的女人们仍未完全退出历史的舞台。日后,还有一个叫做杨玉环的女人,将走进李隆基的生命和大唐的盛世中。
安史之乱,或许就是,大唐女人们的绕梁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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