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国家，你可以跟任何人上床”
套头针织衫，梳个三七头，右眼站岗左眼放哨，一副保险销售打扮的马克·肯尼迪，实在很难跟那个花了7年时间潜伏，和至少10名女性发生关系，并几乎摧毁了环保组织的卧底警察联系在一起。
图片来源：dailymail@Nick Stern
马克被揭穿身份后，其中一个被骗身的女孩跟大都会警察局打了10年的官司。
直到去年，凯特·威尔逊 (Kate Wilson) 才赢下这场拉锯战，大都会警察局和国家警察局长委员会 (NPCC) 需要向凯特支付 229471 英镑，作为对侵犯她人权的补偿。
大都会警察局嘴硬了十年，显然他们认为最大的错误不是派警察卧底环保组织7年，而是这竟然被发现了。调查权力法庭 (IPT)用一份156页的裁决书宣判了他们只能从两种错误里选一种来承认：
“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要么高级官员非常天真，完全没有怀疑，要么选择对‘肯尼迪’的行为视而不见，因为这对行动很有用。”
凯特·威尔逊
图片来源：Evening Standard@Tristan Kirk
一个名扬天下的卧底也是一个失败的蠢蛋，为了帮他打造假身份，警方烧掉了175万英镑，马克还应该向英国的纳税人道歉。
如果不是一次致命的失误，至少在2010年之前，他拥有两个成功的身份。
当他叫马克·斯通（Mark Stone）的时候，他会呆在诺丁汉Sumac中心，这里是环保活动家们的聚集地，马克留着齐肩的长发，打耳钉，唏嘘的胡茬和大花臂看上去就是典型的嬉皮士打扮。
图片来源：BBC
图片来源：The Guardian@Lisa Jones
在伙伴们的眼里，马克是个狂热的登山爱好者，喜欢吹嘘自己曾经在巴基斯坦贩毒的经历，大男子主义气息浓郁，总是冲在抗议活动的最前线，用他的福特面包车带着大家躲开警察的追击，英勇无畏的形象荣获了“闪电侠”的称号。
超级英雄总是不缺钱，马克也总是为抗议活动慷慨捐囊，因为这些钱本来就不是他的。
他的房子，车子，信用卡，护照全都是警方提供的，每天有接头人监视他，跟他通过加密的黑莓手机联络，每年还有20万英镑的活动经费供他挥霍。
当他从Sumac中心下班回家后，马克·斯通就变回了马克·肯尼迪（Mark Kennedy），有自己的老婆小孩，和平静寡淡的生活。
图片来源：savingiceland@Nick Stern
马克·肯尼迪从小在伦敦郊区长大，两岁时不小心被订书钉割伤了一只眼，但不妨碍他二十几岁就跟随交警老爸的步伐加入警队，当了4年的卧底缉毒警察。
“我天生擅长卧底工作，我喜欢它。”
缉毒卧底的生涯结束后，马克加入了大都会国家公共秩序情报部门 (NPIOU) ，监控一些警方眼里的“极端主义团体”。
据英国媒体报道，自 1968 年以来，至少有 139 名马克这样的警察潜伏进了1000 多个组织，尤其是工会、环保组织、反种族主义、和平主义或女权主义协会等团体。
图片来源：The Telegraph
通过烧装备，马克从皇家土炮摇身一变成为背景神秘、出手阔绰的生态战士，成功追到了小他近十岁的凯特·威尔逊。
他给凯特念自己写的诗，教她开车，还一起参加她祖母的90岁生日派对，一套组合拳下来，凯特深信自己找到了灵肉合一的伴侣。
凯特和马克
图片来源：The Guardian
凯特是Sumac中心的活跃分子，认识世界各地的环保活动家，通过带薪恋爱，马克成功打入了环保组织内部，还帮凯特组织了一场反对苏格兰G8峰会的大规模抗议活动。
2005年，来自世界各地的几千名活动家聚集在G8峰会召开地附近的一个营地，马克负责采办了便携厕所、帐篷等用品，时不时还请大家喝一轮啤酒，讨人喜欢。
同时，他也把行动的细节全部报告给了英国警方。
”我处于一项非常敏感的行动核心。有人告诉我，我的工作是其他卧底警察的标杆。我的上级不止一次告诉我，特别是在2005年苏格兰的G8抗议期间，我提供的信息直接送到托尼·布莱尔（英国前首相）的办公桌上。“
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连你自己都相信自己的谎言，马克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假身份里，还曾经因为入戏太深被真正的队友误伤。
2006年8月，环保组织计划冲进英国北约克郡的德拉克斯燃煤发电站，马克提前把计划透露给了警方，于是环保分子刚靠近发电站的围墙，就遭到了防暴警察的伏击。
在逃跑的混乱中，马克看到警察用警棍痛殴一个女人的腿，刚想过去保护她，就被5个警察围起来揍了一顿。
在这场混战中，马克弄伤了头和椎间盘，手指也骨折了，当他申请工伤赔偿时却被拒绝了。
图片来源：dailymail
这时候的马克已经和凯特分手了，并且迅速和另一个女孩——丽莎（化名）谈起了恋爱，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组织里的得力干将。
每隔几个星期，马克都会回一趟自己真正的家，这种双重身份的生活让他陷入紧张和焦虑，尤其是在他和这些人熟悉之后，越来越没法把他们当敌人。
在警察眼里，环保分子都是不爱洗澡的嬉皮士，但马克发现里面不少人是教授、律师，有自己的家庭，会周全地计划抗议活动，分工明确。
图片来源：dailymail
有时他们会和欧洲其他国家的环保人士联谊分享技能，让马克见识到真正的激进：
“德国人会制作非常技术性、干净和精确的燃烧装置，法国人很张扬，用Gauloises香烟点燃导火索，希腊人只想搞大爆炸：把煤气罐绑在燃烧装置上。”
相比之下，英国的环保人士还挺温和的，只能分享一些自我保护和逃生的技巧。
和这些人并肩作战结成革命友谊，转头就把他们出卖给警察，慢慢地，马克好像更喜欢活在假身份里的自己。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七年，马克还是遇到了间谍生涯的危机。2009年，马克和一群气候活动家计划了一次行动：从全国各地招募一批活动人士，闯进英国诺丁汉郡的Ratcliffe-on-Soar电站关掉发电机，然后占领发电站一个星期，逼迫政府停止用煤炭发电。
一个抗议者在警察的防线外睡觉，远处的建筑群就是Ratcliffe-on-Soar电站
图片来源：The Guardian@Christopher Furlong/Getty Images
在行动的前一晚，114个环保组织的人聚集在诺丁汉郊区的一所学校里，行动规定不允许带手机，但马克戴着装了录音设备的手表，把这次行动完全同步给了警察，等所有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几百个警察冲进来把他们全部逮捕了。
警方最后起诉了其中的26个人，而马克作为行动的主力却被放走了，这开始引起一些成员的怀疑。
伙伴们的质问让马克陷入了无法自我辩解的痛苦中，他失去了平时的活力，总是情绪崩溃，疑神疑鬼，终于在2009年9月，他告诉大家，自己要休息一下，打算去美国看望兄弟，然后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生活里。
这只是间谍惯用的套路：马克被通知他的卧底任务结束了，最后一项任务就是消失。
在离开前，马克和几个活动家朋友组了一个叫Sex Pistols的乐队在一场生日派对上演出
图片来源：dailymail@Nick Stern
然而2010年1月的时候，马克又回到了环保人士的圈子里，不同的是，他已经辞掉警察的工作，加入了另一家私密安保公司继续监视这些气候活动家，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继续活在马克·斯通的人生里，和女朋友丽莎继续在一起。
7月份，马克和丽莎一起到意大利度假，有一天丽莎到车里找太阳眼镜，翻到了马克的护照，但名字却是马克·肯尼迪，而且护照显示他有孩子。
克辞职后，假护照和驾照都被警方收走了，这本真护照毁掉了他小心维护近8年的谎言。
度假中的马克和丽莎
图片来源：The Guardian
当丽莎质问马克的时候，他不得不撒谎说孩子是他以前在巴基斯坦死去的贩毒同伙留下的孩子，被他收养了。
谈了6年恋爱，丽莎都不知道他有孩子，这种解释显然无法说服丽莎，她偷偷找人调查，得到了马克是警察的真实资料。
卧底身份败露后，马克接受了卫报、dailymail、Vice等各大媒体的采访，自称是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监视的人。
图片来源：@The Canary
对丽莎来说，所有的浪漫已经随着国家机器的凝视而灰飞烟灭了，她发现马克对自己的一些行为也是被上级指派的，而她永远都无法知道是谁在决定她的爱情。
“马克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这就像一个电脑病毒。它延伸到过去，破坏了我对那段时间的所有记忆，它延伸到了未来，影响了我从那以后的所有关系。
起诉警察是一种反击的方式，夺回对我生活故事的控制权。”
2011年，8个被马克骗过的女孩起诉了大都会警察局，其他7人在2015年达成和解，只有凯特·威尔逊坚持到了最后。
法庭外，支持凯特的人拉起了横幅，标志莫名眼熟
图片来源：Voice
七年的时间里，马克一个人就从22个国家收集了几十场抗议运动的信息，据马克承认，有至少15个卧底警察跟他做一样的工作。
这场历时18年的间谍与反间谍斗争随着查权力法庭的裁决书终于告一段落，但并没有宣告结束。
图片及资料来源
《性关系如何扼杀反抗运动》by iyouport
《How a Married Undercover Cop Having Sex With Activists Killed a Climate Movement》by Geoff Dembicki，Vice
《'I'm the victim of smears': Undercover policeman denies bedding a string of women during his eight years with eco-warriors》by CAROLINE GRAHAM，dailymail
《What happens when a cop falls in love with the radicals he's spying on? Mark Kennedy found out the hard way》by David Kushner, Rolling Stone
《Mark Kennedy: secret policeman's sideline as corporate spy》by Rob Evans, Amelia Hill, Paul Lewis and Patrick Kingsley，The Guardian
撰文陈只三 编辑陈只三 设计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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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问一个夏天得听多少次《夏夜晚风》
为什么一定要遮住你的电脑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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