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你是个什么花？

乾隆笑起来，挥了挥手：“塞外野花甚好，倒不必拘泥旧制。”这下邹一桂才算安心，毕恭毕敬解释：四季花卉中，秋花若只有桂、菊稍显单调，明代有人将剪秋罗列入名花之流，美其名曰“汉宫秋”，故此选其入画。

“汉宫秋？”乾隆从不放过展现自己博学的机会，“不知是明妃的汉宫秋呢，还是班姬的汉宫秋？”邹一桂知趣地后退一步，洗耳恭听皇上详解：若论汉宫秋色，首推班倢伃所作的《团扇歌》，宫中女子自比团扇，暑热时不离君手，秋风一起便被弃之不顾——这剪秋罗花层叠团聚，也算略有些团扇模样；明妃王昭君因元代杂剧《汉宫秋》，才与这花有了牵连——说剪秋罗的花瓣状若昭君罗衣，倒也不失妥当。说罢，乾隆提笔在画面留白处，写下四句题诗：“女夷应欲试新衣，打叠轻罗剪薄绯。此日班姬赋扇罢，坐看秋色汉宫归。”

剪秋罗花红色，花瓣深2裂，每个裂片侧沿还具有线形小裂片

剪秋罗又名剪罗花，明代《群芳谱》记载：“剪秋罗，一名汉宫秋。色深红，花瓣分数岐，尖峭可爱。八月间开。”剪秋罗有五片花瓣，每片都分为两叉，每个分叉侧沿还有一细小的丝带状分叉——像是被裁剪而成，又在秋季开花，故此得名。剪秋罗花色大红，明清两代文人常把它比作瑶池仙子之霞帔、织女织出的天衣，或是虞姬诀别楚霸王时的舞裙，总之与女子的衣裳相关。

不过剪秋罗终究只是草本花卉，开不长久，深秋之后渐渐枯死。所以它在明代虽被当做名花，却是末流。明朝人编写过一部《瓶花譜》，选的都是适宜剪来插在瓶里的花卉，剪秋罗位列“九品一命”，是插花里的最下品。晚清诗人黄燮清也曾用剪秋罗入诗词：“猩痕点点雨中看，认是西风残泪湿齐纨。”用秋季凄风苦雨中的剪秋罗花，来寄托悲秋情绪。

产于我国东北、华北等地，生于山间林下或林缘阴湿处，有时生于林下的剪秋罗，花为橙红色。

剪秋罗原本生于我国北方，是山林之间的野花，明代后有人栽种观赏。起初古人将其连同近亲（石竹科剪秋罗属成员）统称作“剪罗花”，后来又根据花开季节不同，分成剪春罗、剪秋罗两类。明代《草花谱》中，干脆强行分出剪春罗、剪夏罗、剪秋罗、剪冬罗四类，载曰：“春夏二罗，色黄红，不佳；秋冬，红深色美。”如今植物学中，将剪秋罗属之中春夏开放、花色橙红的物种称为剪春罗，将秋季开放、花色大红的物种称为剪秋罗。

剪春罗花橙红色，花瓣形状也与剪秋罗不同，顶端有锯齿。

邹一桂画过的春罗（右下）

作为传统观赏花卉，剪秋罗当今栽种得不多。反而是其近亲物种皱叶剪秋罗，经由西方园艺学家驯化，成了较常见花卉。园艺爱好者俗称的“剪秋罗”“剪夏罗”，往往指的就是皱叶剪秋罗。

皱叶剪秋罗的花较小，排列较密集

撰文、摄影 | 王辰

微信编辑 | 赵之遇

本文原载于《博物》杂志2021年9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