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改革开放的条件

改革开放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昙花一现式的，如洋务运动，另一种是可持续的，不断扩展的。下面将探讨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有的民族，改革开放总是昙花一现式的，或者说，怎么才可能有持续的改革开放。我们把这个问题放到秩序框架问题下来讨论。我们将说明“持续的改革开放”绝不可能作为一种偶然现象存在，它只能是人们正确地选择目的手段的结果。

秩序框架对人们很重要，但未必被重视，人们在考虑自己的利益时，往往忽视了秩序框架对自己利益的重要性。因此，导致自己的行为塑造了一个不利于自己的秩序框架。秩序框架可以分为认知方面的与经验层面的。认知层面的秩序框架是指个体有关“什么样的社会对自己是有利的”看法，它可以理解为一种意识形态。这种认知并不总是那么清晰地存在于个体的意识中，或者说，个体往往并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认知，但它确实是存在于个体的头脑中。

经验层面的秩序框架由制度、政策、人的行为习惯等等构成，它是认知层面的秩序框架所决定的，米塞斯说“任何已有的社会秩序，都是在它实现以前被想出、被设计的”，“社会总归是时序和逻辑上事先存在的意理的产物，行动总是受观念的引导，它将预先思考好了的事物付诸实践。”这些意理或认知，并不是以一种建构社会整体的方式塑造社会，而是以人们如何处理他与他人的关系，一个团体如何处理与其他团体的关系的方式‘’塑造”社会的，这个塑造过程是不可见的。人们的每一个行动在“细微”地塑造着社会，虽然在他的脑子中并没有有关社会的具体建构。人们的这种行为，最终会在社会层面产生一种“模式”（pattern），使一个社会具有不同于其他社会的特征。

我们说，人们“应该”形成有关“什么样的秩序框架对他们有利”的正确认知，但实际上，他们往往缺乏这种正确的认知。他们可能被动地接受了一个社会中占据主导的有关秩序框架的观念，而这种有关秩序框架的观念可能并不利于塑造产生一个能够改善个体境况的秩序框架。但人们可能会把一个不利于改善自己境况的秩序框架，视为一个有利于改善自己情况的秩序框架。

所以大众非常需要一种辨别能力，使自己具有有关秩序框架的正确认知，“知道”什么样的社会才是对自己是有利的。这种能够帮助个体建立有关秩序框架的正确认知的学问，我们称之为经济学。经济学提供使得这种秩序框架得以可能的原理，或者说，这种秩序框架的出现，不可能是任意的行动的结果，而是特定行为，即利用经济学知识的结果。个体借助于这种知识，去“选择”（行动）。那个有助于个体境况改善的秩序框架，正是个体借助于这种知识进行“选择”的结果，它是一个过程概念，它不是指某种最优状态。

我们可以把上述经济学知识视为一面“照妖镜”。如没有这面照妖镜，人们将无法对秩序框架进行辨别，他们会把一个不利于改善自己境况的秩序框架，视为有利于改善自己境况的秩序框架，这就如生活在计划经济时代的人们，以及几千年来生活在专制社会中的人们一样。

当一个社会的秩序框架不断地朝着有助于改善个体境况的方向演化时，就产生了持续的“改革开放”。这个过程不是自动发生的，而是人们利用上述经济学知识进行“选择”的结果。但是，人们怎么才有可能去利用这种知识呢？我们说，知识的利用（选择）是服务于目的的，假如人们不知道利用这种知识的目的，也就不会去利用这种知识。因此，人们需要一个目的，就是把秩序框架朝着有助于普遍改善自己境况的方向演化（我们称之为自发秩序）作为自己的一个目的，当人们具有这个目的时，才有去利用达成这一目的的知识，也就是进行“选择”。我们可以用这个逻辑来解释“专制”与“改革开放”，看看两者的关系。

“合法性”是一个与“目标”相关的概念。有助于达成目标时，才会被认为是合法的。假如人们没有把上述秩序框架作为目标，而是把其他的事物作为目标，那么专制就具有合法性，因为专制会被认为有助于那个目标的，是实现那个目标的手段。相反，假如人们把这个秩序框架作为目标，从而开始利用经济学知识，那么专制将失去其合法性，因为人们会认识到，专制不仅不是达成这一目标的手段，反而会阻碍那一目标的达成，在这种情况下，专制才可能被放弃，从而失去合法性。也即，专制就如其他事物一样，只有当它不被人们选择时，才变得不合法。或许，有人认为专制是天然不合法的，但天然不合法的事物也可能被人们选择，如果人们认为选择它有利于达成某个目的。即 “专制”的存在，也是人们选择的结果，要让人们不选择专制，除非他们把上述秩序框架作为目标，从而在手段的选择上出现变化，意识到选择“专制”对他们是不利的。当有更好的选择被确认时，“专制”这种选择才会被放弃，被替代，才会退出历史舞台。

我们说，改革开放，就是“秩序框架朝着有助于普遍改善个体境况的方向演化”的另一个说法，它应该被视为“秩序框架”层面的问题，而不是“经济”层面的问题。假如我们想让改革开放持续，那么就应该把秩序框架的上述演化过程作为目标，持续地去追求它，从而持续地利用上述经济学知识。假如人们没有把这个过程作为目标，没有对秩序框架的正确认知，让其他目标代替了这个秩序框架的目标，那么改革开放的发生就是偶然的与暂时的现象，其他阻碍改革开放的事物反而具有了“合法性”。

转自奥地利学派经济学评论 作者 朱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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