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写完文章,不管具体是几点,也不管一度睡得多香,键盘敲击声停止的瞬间,我家猫弟就会蓦然起身,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走到我近前,伸出一只小毛手按住我的臂弯,抬头一双大眼睛望向我---这时候我就知道,他在说:祝贺,但是我有点饿。每天夜里放下手机,关闭床头灯,在枕头上侧身找个舒服的位置准备睡觉时,就会感觉到床板一震,那是我家猫妹从不知何处的神秘的所在返回地球,轻巧地跳上我的床,一路脚步细碎,走到枕头前“咣当”一声躺下。如果见我没有反应,她就会用尾巴挠我的脸庞鼻子---这时候我就知道,她在说:别睡,给我按摩一下。我曾经因为猫咪不能说话而感觉到遗憾,尤其是我们双方都急眼了的时候,我嚷嚷,猫咪也嚷嚷。我听不懂猫咪在说什么,却又确定他们肯定说了什么,就会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能炼化横骨,口吐人言。猫咪听得懂,猫咪肯定也想说,猫咪是一种有灵魂的动物,看着他们的眼睛就能确定无疑,同样的星星尘埃在我们彼此眼底闪烁发光。由于经常对着电脑写字或者绘画,我很难觉察出猫的高冷和独立。可能在猫的眼中,我要更加高冷和独立一些,大多数时候都懒得理会他们。所以在我的印象里,猫是一种热情洋溢的生物。比如说我家猫弟反复要求我和他玩一会,但是我去对着电脑毫无回应,这时候他就会对着布沙发扶手猛挠一气。因为他知道,我肯定会惊醒过来。于是,每次当我望向犯罪现场时,他也刚好望向我,我越发确定这就是一种蓄意。
“行吧,行吧”,我会这么对他说,“别挠了,过来,到老爸这里来”。曾经我还会摸摸猫头劝阻一番,教育孩子要爱护家具。在多次扭头去看,发现每次大家都在相互对视之后,阻止的心也渐渐淡了。无非是拍拍沙发,让他跳上来,我一伸手抄住他的肚皮,抱到我的怀里,一边给他挠下巴颏儿,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说:
“仔啊,你挠沙发没问题,爹天天辛辛苦苦写稿,不就是为了你挠坏了一个可以给你换个新的接着挠么?”我伸手继续挠他的小肚皮:“但是你也不能天天指着一个地方挠啊,咱们能不能两个扶手都挠一下?沙发背呢?” 猫弟眯着眼睛不说话,四个小爪子蜷缩成四小团。我点一下他的鼻子问一句:“你是不是傻啊?”点到第三下时,他“喵呜”一声,闪电一般伸出一只前爪把我的手指打开。“还说不得你了?”,我“嗷呜”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他满意地在我怀里缩成一小坨,舒舒服服闭上眼睛准开始睡觉。猫妹的确要更为冷感一些,经常找不见踪影。除了发春的时候,怎么叫她她都不会回应。她是我家里的伊贺忍者,她是我家里的野外狙击手,如果她决定要潜伏起来,那么就没有人能找见她,就像是躲进了另外一个维度的空间。而且以我的五感敏锐程度,都不能发现任何她存在的迹象,感觉那就是一间空屋。有些时候我忍不住怀疑,兴许她不是不理我,而是因为躲得太好,一直等不到我来找见,干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不过也有办法,还不止一个。如今我要找她,需要做些仪式。一种是拿一个猫罐头,轻轻掰起拉环然后松手,发出清脆的一声。这一声刚刚响起,就会感到家里某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一振,猫妹马上就会从那个方向转出来,屁颠屁颠仰头跑向我。还有一种是拿着猫梳对着床单猛刷几下,发出“沙沙声”,猫妹同样会立即出现,主动在我身边躺下,示意我给她梳毛,时间不等人,赶紧的。必须承认,猫妹和猫弟相比,有那么一点现实主义,缺少纯粹的情感表达。但是我们之间还有另外一种小游戏,那就是在漆黑的夜里,我从被窝里伸出脚去,小心翼翼地在床脚边摸索。一旦踩到毛茸茸的一小坨,我就会在黑暗里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指头。不多一会儿,我就能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小鼻子轻轻触碰一下我的手指。对此我有双重信心:猫妹在黑暗里看得很清楚,猫妹见到我的指头就一定要用鼻子碰一下。偶尔她睡得太死,那就得用脚趾推一推它,等到骤然一空的时候,她多半已经扭身来到了我的手指下方。
猫不能说话的确让人感觉到遗憾,但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好处,他们照样能够表达自己,可以告诉我他们的想法。当他们走两步,回头叫你一声,再走两步,再回头叫你一声,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那意思是跟着他们走。当他们直苗苗地竖起尾巴,朝你飞奔而来的时候,不需要一句话你也知道他们在表示自己狠很开心。当然,这种情况在猫弟身上更为常见一些,猫妹不大可能那么对我那么做。
猫弟也不是样样都好,热情也不是总让人感动。有时候我抱着猫弟又是顶头,又是亲吻,又是蹭脸,在这段亲子时光过后不到15秒钟,他就可能跳到一边,抬起后腿,开始专心致志舔自己的粉红色小唧唧。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庆幸他们不会说话。要是真能说话,我都无法想象他们说出来的话能有多狠。
题图:《喜马拉雅》
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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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浮世绘:哥斯拉进击东京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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π,昼短夜长,我感觉现在要比夏天好睡一些,但是起得越晚,文章也就越是难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