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体的眼光
灵与肉
1、灵与肉的奇妙结合
我爱美丽的肉体。然而,使肉体美丽的是灵魂。如果没有灵魂,肉体只是一块物质,它也许匀称,丰满,白皙,但不可能美丽。
我爱自由的灵魂。然而,灵魂要享受它的自由,必须依靠肉体。如果没有肉体,灵魂只是一个幽灵,它不再能读书,听音乐,看风景,不再能与另一颗灵魂相爱,不再有生命的激情和欢乐,自由对它便毫无意义。
所以,我更爱灵与肉的奇妙结合。
2、灵魂是神在肉体中的栖居
有时候我想,人的肉体是相似的,由同样的物质组成,服从着同样的生物学法则,唯有灵魂的不同才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有时候我又想,灵魂是神在肉体中的栖居,不管人的肉体在肤色和外貌上怎样千差万别,那栖居于其中的必定是同一个神。
3、性是自然界的一大神秘
生物学用染色体的差异解释性别的来由,但它解释不了染色体的差异缘何发生。性始终是自然界的一大神秘。
无论生为男人,还是生为女人,我们都身在这神秘之中。对于神秘,人只能惊奇和欣赏。可是,人们却习以为常了。想一想情窦初开的日子吧,那时候我们刚刚发现一个异性世界,心中洋溢着怎样的惊喜啊。而现在,我们尽管经历了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对那根本的神秘何尝有更多的了解。
在一切美好的两性关系中,不管当事人是否意识到,对性的神秘感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没有了这种神秘感,一个人在异性世界里无论怎样如鱼得水,所经历的都只是一些物理事件罢了。
4、情欲的卑贱和伟大
情欲是卑贱的,把人按倒在污浊的尘土中。情欲又是伟大的,把人提升到圣洁的天堂上。
性是生命之门,上帝用它向人喻示生命的卑贱和伟大。
看人体的眼光
人在两性关系中袒露的不但是自己的肉体,而且是自己的灵魂——灵魂的美丽或丑陋,丰富或空虚。一个人对待异性的态度最能表明他的精神品级,他在从兽向人上升的阶梯上处在怎样的高度。
周国平:什么时候你会想到拍摄人体作品的呢?怎么会想到“阴与阳”这样抽象的有哲学意味的题目呢?
王小慧:“阴与阳”系列是我最早拍的人体作品,那是在1990年,我刚去欧洲三、四年的时候。在这之前,人体摄影对我来说是一个禁区,我从未接触过,甚至想也没想过。我也很少看到人体,甚至在学习素描的时候,我们的习作只是画石膏像。我在德国大学里的时候,常常在附近的古希腊艺术博物馆里带学生一起画那些雕像,虽然觉得很美,但也从来没有把它们和真的人体联系到一起。
我拍人体的契机是一个杂志的稿约,这个杂志叫HQ(High Quality即高品质的缩写),它是一个设计和艺术杂志,每一期会邀请一些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就一个主题自由创作,我那一期的题目是“左与右”,当时邀请了设计家、画家、雕塑家和我来创作。看到这个题目,第一反应是想到了中国男左女右这个说法。
后来我发现,这个说法是和传统的道家学说有关的。我突发其想:为什么不能用人体摄影来表现这个主题呢?于是我找了黑人女模特和男模特来共同创作这一组“阴与阳”的人体摄影系列。
第一次拍摄的时候,是在一个空旷的剧院舞台上,当时是深秋天气,很凉。我请的四个模特大大方方地站在舞台中央,等候我的摆布,台下有一位朋友在控制灯光,他们不断地问我好了没有。可是我的心理准备还不足,所以我迟迟没有让下面的朋友打开灯光。对我来说,那绝对是一次文化冲击,模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是我不好意思。
周国平:这些模特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
王小慧:我拍摄的人体模特,不管是在电影中还是在摄影作品中,所有欧洲人都是自愿的、免费的,其中有专业模特,有业余模特,也有戏剧或者影视的演员,还有很普通的人,像护士或者一些朋友、学生。唯一的一个中国人也是我唯一付过费用的模特儿。
在我拍的电影《破碎的月亮》中,有一个片断是酒吧的一场戏,那场戏要用很多裸体的群众演员,当时时间不够,来不及去找,剧组里没有事情做的人,包括灯光师、制片主任、场记甚至剧照摄影师等,他们都主动为我做群众演员,大大方方脱光了衣服。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美丑或者尊卑,他们是非常平等的,他们都以同样的心态非常坦然地相互面对。而且,当然也都是自愿的,不是我用钱买的。
我觉得东西方对人体的观念差异非常大,对性的观念相差也很大,这当然是文化的产物,是多少年来慢慢积累而形成的。这些人的身体并非完美,而他们没有因此觉得羞愧。我跟他们说,我要拍的并不是想表现人体这个层面的东西,我只是用人体作为一种媒介来表达一些有深度的内涵,一些理性的或者观念性的东西。
我用人体摄影创作的作品,除了这个“阴与阳”系列外,还有“人际关系”系列,“洗去血迹”系列,“自我解脱”系列等等。
周国平:东西方看人体的眼光的确很不一样。在西方,从古希腊开始,裸体就是正大光明的,斯巴达的男人必须裸体在运动场竞技,女人必须裸体参加集体舞蹈和游行,这样来激励他们注意保持健美的体型。古希腊的雕塑,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男人和女人的裸体是最基本的题材。对于西方人来说,人体是和生命、美、神话联系在一起的。中国不同,我们的古人也画裸体,但基本上是出现在春宫画里面,人体是单一地和性联系在一起的。所以鲁迅说,中国人看见短袖就想到胳膊、乳房、生殖器,想象力惟有在这方面能够跃进。
王小慧:对,东西方对人体有很不同的态度。在中国,人体好像总是要遮遮掩掩,而在欧洲,大家都以一种非常自然的态度去对待人体, 不少人崇尚一种被称为“天体文化”(FKK)。比如在我居住的城市慕尼黑,这个巴伐利亚的州府,巴伐利亚在德国是被认为比较保守的地区,居然在市中心的英国公园,每年夏天都会有很多人在天气好的时候脱光衣服,一丝不挂地晒太阳。在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有胖有瘦,他们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体型不够标准不够漂亮而感到难为情,他们会觉得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反而我这个中国的留学生,在刚去德国的那几年,甚至会舍近求远,夏天天气好的时候不穿过英国公园,而绕路走外面嘈杂的大马路回家,因为我会觉得走过这些人群很不好意思。
周国平:你中我们传统文化的毒太深啦。我在慕尼黑的时候,就经常去英国公园的草地上看这些裸晒的人,有时还拍一些镜头。不过,我看到的情形是,年轻女孩全裸的很少,全裸的基本是男人和中年以上的女人。我觉得裸体是自然的、正常的,而健康的裸体是美好的。
王小慧:从西方艺术发展史来看,好像天经地义女人体是绘画或雕塑很重要的表现对象,甚至用到宗教绘画里面,但大部分是男性艺术家的作品。后来摄影发明以后,也有过很多女人体的摄影,但也多半是由男性摄影家来拍的。
我的一个朋友,她是一位著名的女摄影家,叫赫尔林德·科布尔,她在二十年前拍摄的一本男人体的画册引起了很大反响和争论,她这本书在德国是第一位女摄影家拍男人体的画册,当时很多人觉得这不符合社会道德标准,似乎觉得男人拍女人是无可非议的,而女人拍男人就有偷窥等不正常的情结在里面,至少这个女人是非常大胆,非常前卫,非常有革命性的,虽然后来这样的事情就显得不那么夸张了。
周国平:这很没有道理,要说情欲的成分,男人拍女人是更容易有的。
王小慧:九十年代初,当我刚开始拍摄人体的时候,也有出版社跟我约稿,说希望我拍男人体的摄影集,他们会马上给我出版。在那个时候,女摄影家拍男人体已经不是一个值得争论的事情了,说明社会在进步,但是当时我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件事情。
周国平:我倒觉得不是什么遗憾。比较起来,男人体更适合于雕塑,表现力,女人体更适合于绘画,表现美。当然,摄影是两者都能表现的。
王小慧:作为一个女性摄影家,一个在西方人眼里很有异国情调的女人和女性艺术家,很多年来经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不拍自拍的人体作品,因为我的自拍像已经有些名气了。有不少朋友善意地劝我,说你现在不拍,将来会后悔的,人总会老去。他们觉得,如果我拍自拍的人体,会是艺术上的一个很大突破,而且可能一举成名,而且有好出版社愿意为我出版画册,也有美术馆愿为此办展。
我犹豫了很久仍没有认真地去做这件事,或者说即使我拍也绝对不会去发表,因为毕竟我是一个中国女性,我头脑中还有很多非常传统的观念,尽管我同时是一个当代艺术家,又在西方生活了这么多年头,作为艺术家我认为拍自拍人体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我仍然不能突破这一关。这是在我身上传统与现代、东方观念与西方观念矛盾的一个例子。所以我说我自己也是个“部分被解放的女人”。
周国平:我也觉得挺可惜的。我应该马上承认,你不拍男人体,我不觉得遗憾,你不自拍人体,我觉得可惜,这暴露了我是一个男人,摆脱不了男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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