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社会，失控人生

文化

2023-10-11 08:10

前阵大雨，内涝严重。我听老人感慨，以前在农村，几十上百年，很少听哪里内涝，而大城市，路大，渠通，竟经不住大雨。

怪。

我想到了一串灯。在莲花山公园，嵌在一处走道上，环绕着大片草坪。灯口朝上，远看，像贵妇胸前的大串宝石，亮瞎眼。但这草坪是儿童嬉戏的场所，刺眼的射灯又吸引孩子，伤眼还拉不走。

作为深圳的标志性公园，设计者犯这种常识性错误，不可思议。

但你略微观察，会发现此类问题，在「现代」都市中比比皆是。

像是“没人走的”人行天桥、“无中生有的”公园小径、“男女对半开”的商超厕所，不合理的住宅房型……

超特大城市，聚拢虹吸了最优质的资源，人才济济，但为什么低级错误无处不在？用老人的话来说，农村人建个茅坑都不会这么没常识。

真的是人的“素质”问题么？

从系统视角看，能得到更深刻的答案。

由浅至深，有三层原因：

其一，项目的主责不是项目的最终用户。

就像地铁管理层层加码，常年吐槽无果，但如果那些有权加码的人需要乘地铁，事情或有本质改善。你想象下坐飞机，如果机长是在地面远程遥控飞机，你敢上机飞么？

主责不是用户，这也就罢了，如果后者能制约前者……没错，这就是第二层原因了：

项目（系统）的设计者，与系统的用户，不存在双向制衡关系。

像是大雨水流倒灌车库，居民顶多就投诉物业，但要追责“导致这一结果的最大干系人”，这一追责链怕是能绕大楼几圈。最终结果就是无果，不了了之。如此，谁会考虑最终用户？

一套系统内部没有反馈，那它的可靠性就全凭天意。而天意，总是喜欢弄人。

但也很多超大型系统，主责既不是用户，两者也不存在制衡关系，但依然非常牢靠，像是水利工程、能源项目等。

这就涉及到第三层，也是最深层的原因了：

当项目的「重要性」与它的「大」不成比例时，容易失去「整体实控人」——也就是像重视自己亲生孩子那样在意项目的负责人。

这里的「重要性」并不取决于老百姓立场……比如，公园，对居住在周边的居民就很重要，但对于建造公园的决策人（这可不是一般人）可就不好说了。相反，有些项目尽管特大，比如原子弹，但因为它「重要」，因而「整体实控人」不曾缺席。

还有很多是因为「时间跨度过长」造成，最初牵头的人，被调离了，后续接替的人，未必就那么上心了。这是客观原因——但也跟项目「没那么重要」有关。

一个大型项目没有实控人时会怎样呢？

前面提的，不人性、不合理、靠不住的设计，这些负向交付物还算是“小儿科”，如果你从里往外看，比如一家没有实控人的大型企业（大股东占股比例亦很低），全公司，自上而下，只对一件事上心——榨干公司，给自己输送利益。

现在明白为啥一流公司在创始人离开后沦为二三流了吧。哪怕贵为苹果，后乔布斯时代也再无法重现当年的遥遥领先。

……

这三层系统问题，归根结底，是一种「现代社会病」。

「现代」社会并不像表面的“科技靓丽”。从人文角度评价，连“文明”的初级阶段还算不上。就像镜头下的网红，装饰极美，但一开口，倒人胃口。

现代都市就是这样，远远看着，什么都好，相处起来，原形毕露：人文荒漠、审美丑陋、拥挤聒噪、人性缺席……

我们通过系统视角获得这一结论，最直接的作用，是规避风险。

规避把自己的职业、生命或其他一些最重要的筹码压在「具备现代病特征」的系统上。

典型如，入职一家没有实控人的公司（这样的公司很多）。我在职业生涯早期体验过，在这样的公司，除了体验到人性的恶，你学不到任何创造价值的技能，只会白白丧失机会成本。

其次，是投资或置办重大产业，购买重要的产品或服务（比如涉及人身安全）时，一定要事先了解服务商背景，尽量避开没有实控人的公司。

类似的，企业间合作时，也要避开「整体实控人」缺席的供应商。

……

上述聊的，只是就事论事的浅层分析。本专题更多想聊的，是上述分析在「人生」维度的推导。这一启示很重大，但它对很多人而言，近乎冒犯：

我想说的是「人的一生」——多数人的一生恰似一家没有实控人的企业，生命的不同阶段被不同的人、不同的目标割裂。

乍听离谱。

这个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受本人控制的事物么？我的一生怎么就没有「整体实控人」呢？

没错，从每一个时间切片看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的身体，行为，意志几乎都是受自我控制，我爱干啥干啥。

但拉长时间的尺度，你再看看：

我们在人生的每一个典型阶段——学龄前姑且不论，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包括硕博），以至于就业后的职场经历——你会发现，无论在任何一个阶段，我们都被不同的人或组织安排，但他们每个人只替你的特定阶段负责——这一表述不太对，应该说，他们只替他们的KPI负责，只不过“顺带”掌控了你的目标，这些KPI不限于父母的自我感觉、学校升学率、企业或领导利益……此间唯一缺席的，恰恰是你本人的意志——对自己“如何度过一生”的全权责任。

不信，你可以做个类比。

一家有「整体实控人」的企业，是不是：

对市场有自己的理解，尤其是对市场实质，趋势，威胁等等；
明确客户要什么，企业提供了什么；
能将协同企业的资源保持竞争优势；

「翻译」成「个体的一生」，对应的就是：

你清楚活着对你意味着什么，价值取向清晰
你会不断实践人生的目标，反思并迭代
你会将原生家庭、个体特质、社会关系与人生目标进行整合，将这些孤立的细丝拧成麻绳

上述问题，如果你能清晰的回答，且平日里从不随波逐流，不太在意大众看法，诸事决策杀伐决断——那恭喜你，没有丢掉生命的掌舵权。

反之，多半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家没了实控人的公司：浑浑噩噩、娱乐至死，甘愿做流（他人的流量）做码（他人的筹码）。

「人的一生」失去「整体实控人」（虽然听上去怪怪的，但这对多数人而言是事实）后果会怎样？

类比下那些失去「整体实控人」的“大型项目（企业）”——不合理的设计浪费稀缺资源、伤害用户身心安全、甚至全盘毁掉本体（所有人都想着榨干企业），不难推断：

失去「整体实控人」的一生，在表层行为上，会反复犯低级错误，在“经济上”喜欢做“自我亏损”的行为。

典型如，为了贪小便宜不惜损害人脉（比如“砍一刀”），购买“特价”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醉心于浅薄娱乐浪费大量时间（时间是人最关键的稀缺资源）……尽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这些决定了他们是“骗子之友”，一次大的坑骗就有可能家破名裂。

深层行为上，这样的人一辈子其实活得「逻辑不自洽」。

比如，一个人明明需要归属感、渴望家庭温暖，却偏偏对陌生人过度友善，而对亲友过度苛刻，最后落的孑然一身。

在局外人看来，这个人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内讧的团队，别人是一二三，一起使劲！他是一二三！一部分人向前使劲，一部分人向后使劲，其他人偷偷松手——常自己给自己使绊子而不知。

失去「整体实控人」的人，人格发育过早停滞。

由于常年“被安排”，一旦某一人生阶段没有亲近的人给他「安排」，他就不知道何去何从。

所以别说珍视自由，捍卫自由意志，他们甚至恐惧自由——本质上，沦为了彻底的工具人，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将自己磨成不同的螺丝钉。

很多人一直不太理解「异化」，这就是一种彻底的「异化」。

像那些被割裂的「现代化事物」一样，我们的生命也被割裂了，存在诸多极度不合理的痕迹——体现在人身上，就是心理疾病。

为什么各类成瘾的娱乐不缺流量，因为太多「未被安排」的灵魂在歇斯底里，需要娱乐的奶嘴临时安置。

有种观点颇为讨喜，“你怎么过一天，你就怎么过一生。”

这是事实么？我见不少鸡血员工或者创业者，每天目标清晰，忘我的奋斗，几乎都要感动我了。但他们人生的目标清晰么？原有的生命叙事被现实无情打乱，表面的充实恰恰是为了填充意义缺席后的茫然。所以别看一些人天天把奋斗视为优越感，这不过是努力掩饰他们的虚无。

救赎之道在哪？

我能给出的建议是，掌控自己人生，需要弄懂一些最基本观念，像是「机会成本」，「区分事实还是观念」，以及哲学伦理思辨。这些我会在后续专题中论述。

但如何重新找回生命的「整体实控人」，我不想就此直接论述。

一来生命本就没有标准答案，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用自己的观念去诱导你得到近似我的答案——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被安排」？

有些答案，注定只能自己去找。

你所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勇气，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走出去，世界就在眼前，走不出去，眼前就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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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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