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钊:说真的,这个桶已经救了百万生命
2023年8月20日,果壳举办万有青年“爱,死亡与生活”线下沙龙,以下为华澳智存总经理任一钊带来的演讲内容回顾。
大家好,我是来自华澳智存的任一钊。
大家看这张图片,是一个典型撒哈尔以南沙漠的地貌特征。前面一个赤脚的医生在引路,它后面跟着巨大的骆驼,驼背上的冰桶,里面存着的不是沙漠中的水源或者食物,而是每个月当地乡村刚出襁褓的婴儿最需要接种的疫苗。
我的故事最早发生在 2013 年。比尔·盖茨先生希望通过一些创新的手段来有效提高一些发展中国家的疫苗覆盖率和有效率。于是他召集全球的合作伙伴,最终与中国的一个冷链企业叫做澳柯玛进行合作。
加入这个团队前,非洲对我来说特别陌生。我18岁到英国留学,在当地读了本科,再实习两年,回国后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从事金融审计和咨询相关工作,仿佛就在一个职业精英白领的康庄大道上,感觉非洲的事情离我非常遥远。直到我同事问我,你想不想和世界首富一起工作?年轻时候谁没点攀附权贵的虚荣心,所以说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也不管背后的挑战有多大。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脱下了西装,穿上了便装就去了非洲。
当时我做了非常多功课,想了解在非洲我可能面临什么。但书本上、Discovery节目里边放的东西和现实生活还是有巨大的差距。比如说,我读到了一个数字:当地每天人均GDP 的产出是1美金。当时对我来说其实就是一个数字,但当我真正到这片土地上去,我才知道这里的赤贫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基本远离了我们现代的工业文明。
这张图片是我坐在联合国陆地巡洋舰的吉普车上,在当地的沙漠里行进。那里没有公路,没有导航系统,全靠司机的经验,带着我们5小时不断爬坡。我困得厉害,但不敢睡觉,因为我不知道这种颠簸下会不会翻车。
当地地广人稀,要隔几十公里、几百公里才有一个村庄,这就给当地的医护工作者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怎么把疫苗运过去?这张照片中的茅草屋,砖瓦房,就算一个当地典型的豪华别墅了,这种房子只有当地村长才有。
在里边最不可思议的东西是什么?我觉得是所有的牲畜和人共同生活在这个茅草屋下。因为当地是以中小农户为主的原始农耕经济,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家里的牲畜,牛,羊,尤其是牛。埃塞俄比亚一道名吃就是生吃冷牛肉,这种冷牛肉根本看不到任何油花,涩的,非常非常柴。因为当地耕牛是家里最宝贵的资产,只有达到一定工作年限才舍得杀掉。但是同聚一个屋檐下带来的负面效应就是人畜共患病。
对孩子来说生活甚至更加残酷。我们看这幅图片,当地孩子最重要的任务不是上学,而是在会走路、会拎东西的时候,就拿着一个黄桶走几十公里,给家里打水。有的家庭条件好点,有驴车。
当地孩子的出生率,用巴菲特的话说叫“投胎的彩票”。他原话是这么讲的:一个婴儿如果降生在安哥拉,它面临死亡的可能性是一个芬兰婴儿的75倍。到目前为止,全球每年还有将近 100 万儿童因为得不到疫苗的救助而感染疾病夭折。
疫苗对于这些发展中国家免费,是最好的解决当地卫生疾病的方式。但即使免费,当地原始的基建环境也给疫苗运输造成了巨大的困难。
我们来看一看当地的医疗工作站。照片中是一个柴油发电机,下面全都是插排,这就是当地供电的唯一手段。大家看看,有多少个插排,充了多少部手机?都是从这一条单路线走的。
每个月到了接种疫苗的时候,村民们都在焦急地盼望着,看有没有疫苗送来。
我们现在实验室、医疗机构用的冰箱冷藏箱,在当地因为电力的不稳定,基本上不能服役,而且修不起,把海外专家派过来比重新买一个还贵。所以每个医疗工作站门口都堆着一个冰箱的坟冢。
有些厂家的确还是想出了一些办法,比如用煤油能源,或者用太阳能源。但是太阳能电池板可能不到两周就被村民拿去换钱了,所以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我们做了很多技术上的革新,来适应当地艰苦的条件。比如说大家看到照片中这一层圈绿的,是一个加强的聚乙烯,它除了防跌落外,还能用来防弹。我们整个材料除了太阳能的电控板显示温度之外,没有任何复杂的构件,可以有效防止系统性损坏。
我们本来做的是一个定点储存的设备,但因为总有一些偏远的地区需要运送过去,所以我们加了一个挂钩,能挂在当地的吉普车和骆驼上,可以扛这个东西走到更远的地方。
这个东西给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出了一个难题,怎么进行PQ认证?因为以前见到的都是用电、用煤油、用太阳能的,没见过一个什么都不用的东西,可以把疫苗标准的三联五联, 2- 8℃储存35天以上。于是,我们选择了两个非常有代表性的极端环境,分别是塞内加尔拉卡劳地区和埃塞俄比亚的阿尔法地区,共有四个点,目的就是看在最极端的环境下,我们的设备是否经得住残酷的考验。
时光过去很快,我们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在场地做实验。等我们再去埃塞俄比亚阿尔法地区的时候,当时的阵仗真的把我们吓呆了,因为当地原始的猎人为了欢迎尊贵的客人,表演了一段舞蹈来欢迎我们,然后村民主动站成了两排来欢迎我们。
其实我听不懂阿马哈拉语,我能听到就是Arktek China。当地人给我们献上了洁白的丝绸,表示欢迎最尊贵的客人。
当我们进到工作站的时候,我们发现当地的儿童就是用这个设备来接种。我们做了非常多的调研回访,当地的村长和我们说,能不能在这个试点结束后,把设备留下来,因为这台设备已经成了村里孩子的保护神。
2015年末,刚果金和塞拉里昂发生了世界著名的埃博拉事件,给大家造成了非常大的恐慌。因为P4的疾病世界上没有多少,但是致死率能高达90% - 95%。这个时候 mRNA的疫苗是需要-60℃环境来保存的,所以我们用最快的速度,通过科研研发把我们平常用的冰牌水做成了PCM这么一个材料。
目前为止,它仍然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在-60℃环境下运输疫苗的被动式的设备,成功解决了当地的一些疾病防控问题,对此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大的贡献。当你看到街上的人都穿着防护服,只能沿街烧尸体的时候,你就发现那个时候如果能把疫苗送到,能够挽回多少生命。
走过了这么多发展中国家,我不断探索,也不断成长,我觉得每一分每一秒给我的震撼都非常大。
大家看这张照片,当地村里的孩子都特别活泼。他们一旦看到有外国客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说我想和你合个影,所以我们一起照了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我在非洲最震撼的一幕。非洲孩子特别喜欢足球,他们有非常多球星在一级的联赛效力,像马内,德罗巴等等,孩子们也像他们一样对足球有无限的热情和热忱。但是你可以看到,他们有的孩子甚至是没有鞋的,最右边那个孩子拿的甚至不是一个足球,而是一个硬一点的干的椰子壳。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我从来不会用“落后”这种词去形容一个发展中的国家。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和我们几十年前有一定的相似性,他们每年GDP增长都有5% 以上,人口出生率也有5%以上。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美好,但是有时候也很残酷,我们能做的事就是自己亲力亲为他们做一点事。我经常看到很多中国专家、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道路上耕耘。有人可能理解这是一种经济上的合作,或者是一种文化的碰撞,但对我来说,我觉得这是一种人性的光辉——当看到巨大的不平等的时候,每个人都尽微薄之力为当地的孩子做一点点的贡献。
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地方太偏远,甚至连Arktek的设备都到不了,所以需要有人给他们去修公路,铺电网,打水井……当我们去用时间价值去衡量一切的时候,其实再想想,我们是为了人类未来在做这些事情。
由于我工作变化的原因,现在很少踏上非洲这片土地。我的前东家澳柯玛和我现东家华大制造又成立了一个和温度有关,超低温自动化存储的公司,我把它叫做“华澳智存”。以前可能就是在一个冷链上耕耘怎么传递生物制品,而现在我们要上一个更高的维度,帮临床和科研工作者通过自动化,智能化去长时间存储样本,给他们临床与研究提供弹药。希望有一天我们真能够找到解决所有疾病的办法。
谢谢大家。
作者:任一钊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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