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北京男：我在相亲网站做“头牌”

很多人对杀猪盘的名字已经不陌生了，但你听说过“相亲杀猪盘”吗？

这是一种新型的杀猪盘变体。

操刀的，多是我们熟知的“婚恋网站”。

瞄准的，是有结婚意愿、在婚恋网站上注册，期待得到一段好姻缘的女孩们。

局似乎一开始就布下了。

先是让女性交高额的会费，再一点点引诱女性购买更多服务。

但高额也是“薛定谔”的高额——有的女性消费了十几万，却还没摸到最高阶会员的门槛。

交足够的会费，下一步就是准备相亲。

但别想多了。

对方可能并不是想通过相亲走入婚姻的人，而是一个看上去无可挑剔的“演员”——受雇于相亲网站，通过上演一场让你心动的相亲赚取酬劳。

等到女性真的上钩，要么是相亲男突然失联，要么就是开始给女性推荐通过“内部人”才搞到的理财产品......

后面的事，相信不用我说大家也都清楚。

根据新闻报道，有的女生在这种骗局中投资过百万，最后血本无归。

令她姐觉得可怕的是，这些婚恋网站多是大众眼中的正规网站，更可怕的是，这是一种专门针对女性的骗局。

她姐找到不少在这个相亲网站注册的男性，不少人表示他们并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且上交的会费平均也比女性低5000元左右。

我很好奇，身在其中的女孩，是怎样越陷越深的？而作“托”的男性，又怎么成了和相亲网站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姐找到了一位经历过相亲骗局的女生童心，和一位在相亲骗局中当“托”的男生曹演。

今天就来听他们聊一聊，这场狩猎游戏中的细节。

（以下皆为化名）

我今年34岁了，按理说人不是一下变大的。

34岁之前，你就经历过33岁。但我还是经常一觉醒来，感觉恐惧和不解，我怎么就34岁了？

我上一次谈恋爱，还是28岁。

这意味着，我竟然有将近6年，没有走入一段真正的感情。

这件事还是我妈提醒我的，自从我和28岁谈的前男友分开后，她就一直催我带个人回家。

但我哪来得及想这些？

要保证自己的生活开销，还北京房子的贷款，给自己和全家交保险，还得赚够给爸妈养老的钱。

这些压力让我变得很“狼性”，毕竟疫情期间如果不抓住最后一根缰绳，就会被淘汰。

但遗憾的是，这些特质放到恋爱的场域内，足以让男生看了就跑。

一段时间后，我就彻底佛了，完全不把恋爱放到人生计划中。

毕竟装回小女生，就会有人帮我承担我的经济压力吗？没有。

但我爸妈不干。

在劝婚这件事上，他们用过各种话术：

经常性地提某家的谁又结婚了，谁又有孩子了；

苦口婆心讲道理，说女人没有家庭就是失败；

抓住一切生病机会，说自己不行了，抱不上孙子闭不了眼；

甚至以断绝关系相逼，几个月不联系。

我经不起他们闹，也确实随着年龄增大，体会到了独在异乡的漂泊感，所以决定尝试相亲。

但相比去相亲角、等亲友介绍，相亲网站更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希望相亲这件事可以系统化地高效完成，我耗不动。

于是，我找到了一个知名的相亲网站，感觉这家应该靠谱有保障。

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让我掉进了一个充满谎言的天罗地网。

后来我回想——

其实，在我踏进相亲机构的大门那一刻，这场骗局就已经显露了端倪。

说起来，我其实也没有面临催婚，顶多是我妈偶尔会嘟囔两句。

无伤大雅，造不成我的压力。

但对于我这项决定，我哥们都深感可惜。因为他们认为我的条件不错，不至于相亲。

这些条件包括：

北京人，有车有房，公务员工作体面还是铁饭碗，身高185cm，长相过关，研究生毕业......

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比较无聊。平时除了看看话剧、读历史社科类的书籍，就没什么其他的爱好，不打游戏、不去夜店……

面对女孩更是木讷。

我始终认为自己作为一普通老百姓，该结婚的时候，就得结了。

相亲是最保守的手段。

我正好有大学同学在一家著名的相亲网站工作，我就找到了她。

第一次去的时候，其实有点尴尬。因为我发现这整栋楼里面，几乎看不见男的。

但人已经坐在那里了，有点骑虎难下。

而且工作人员态度实在太好了——

她们一会儿给我倒水，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吃点心，还有看起来更高阶的工作人员来一对一了解我的情况。

第一次的会费也完全在我接受范围内，3000多。

关于见相亲对象的频率，相亲网站也给出了他们的“专业建议”：

至少一周一次，他们全权负责对接。

一切流程都很顺利，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我后来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的“活招牌”。

和曹演进门就被热情招待截然相反。

大厅里人来人往，但没人理我。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等了大概二十分钟。

好不容易有人来接待我了，但随便问了问我的个人信息，就离开了。

我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等待的不止我一个，现场有形形色色的女生。

想到这么多女性都找不到合适的男性，我心里涌起了一阵心酸。

但这股情绪很快被压了下去——因为旁边坐的女生面前竟然放着一杯咖啡。

我怒了，都是顾客，为什么我遭到这样的对待？

答案没多久就揭晓了，一个经理跑来告诉我：不好意思，她是我们的VIP会员。

经理还告诉我：

会员分几个等级，最低的等级第一次缴费8000多，然后随着价格依次往上。

与等级相对应的是服务质量，包括匹配男性的质量、为你推荐优质男的频率……

说白了，多花一点，可能就是金玉良缘；少花一点，匹配的可能就是挺着大肚腩的离异普男。

来到这种地方的女孩，听到这种话术，很难不头脑发热。

据我所知，很多女孩第一次来消费都会至少交一万以上。

在一种莫名的胜负欲，和真的希望找到合适对象的愿望的支配下，我当场付了12000元。

交完之后，我终于感觉到服务人员的热情了。

“钞能力”给我带来的桃花，并很快得到了兑现——

他们为我安排了和一个海归金融男相亲。

36岁，身高181cm，体重150斤，年薪近百万，除了本职工作还在创业。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离异无子。

这个条件我听了之后非常满意，那次见面也很难忘。

他穿一身浅灰色西装，戴眼镜，看上去很斯文，身材好，脸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说话时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尊重。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场约会结束，我想要加他的微信，结果被果断拒绝。

他说：“想找我，和网站联系就行”。

我当时没想太多，觉得也合理，或者这就是人家婉拒的方式。

但直到我再次联系网站，才意识到其中可能有诈。

工作效率高这点，他们倒是对男女都一样。

入会没几天，我也收到了网站的消息——

他们给我安排好了一个半月的约会行程。

每周一次，一共六次。

我震惊他们的效率，却也在连着见了三个女孩后，多少感觉有点吃不消这种高频率的约会安排。

有人可能疑惑，约会有什么累的？

其实不然，约会对我这样比较闷的男生来说，是巨大的挑战。

每次说什么、穿什么、吃什么。尤其是选餐厅，餐厅不能太low，均消500+是基本……

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毫不夸张地讲：劳神伤财。

于是，相亲三次之后我联系了相亲网站，想暂停一下。

对接人员一听要暂停约会，立马火了。

“所有约会都是提前约好的，既然之前主动说要安排约会，如果不去算是违约，需要赔付一定的金额。”

这个说辞多少有些不对劲，我不能接受却也一时挑不出刺。

无奈之下，我联系了那个在这家公司工作的朋友——她帮我在系统上推迟了接下来的三次约会。

说好听了，这是“帮忙”；说难听了，就是朋友向我投下了一个“诱饵”。

不久后，“猎人”收网了。

朋友主动提出要请我吃顿饭，并甩下了又一个诱人的条件：

约会还可以帮我安排，接下来也不会继续收我的会费，甚至可以退给我之前交过的钱。

但我需要帮她一个忙——伪装成不同的身份，跟女生约会。

她保证，只要约会过程中我拒绝加女生的联系方式，平台就一定会“保护”好我。

朋友把话说成这样，而且我本身也有约会的需求，就接受了。

那段时间，我每隔一两周，就会以各种人设帮相亲网站出去约会，约会过程中的开销由他们统一报销。

我的“人设”包括但不限于：

文气大学教授、金融精英男、互联网创业新贵、婚姻受伤的实业家、不羁的艺术家、多愁善感的作家.......

当然，还有我自己的身份，老实本分公务员。

我惊喜地发现，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和女生交流的能力提升了。

但时间一长，我开始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演戏”的问题——

毕竟前来相亲的女性，在相亲网站一手促成的“优质男性相亲局”中，是花了钱的。

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和不正当后，我就拒绝了这个“差事”。

当然，我也不再指望能通过相亲网站找到另一半了。

这里面的水太深。

他们能让我假扮各种身份的男性跟女性相亲，就能用同样的招数对待我，防不胜防。

第一次约会后不久，我就意识到了这是一场骗局。

因为我联系相亲网站，说想再见一见上回那个男生，毫不意外，我被拒绝了。

严格来讲，其实不算彻底拒绝——如果续费，就可以指定约会。

但一个“续费”，让我彻底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我突然意识到，我甚至都没有做功课，就选择了这家知名的相亲网站，以往铺天盖地的广告，无形中为这家网站的信誉做了背书。

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迟来的做这家相亲网站的功课。

搜索引擎上打出它的名字后，紧跟的两个字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骗局”。

网上的爆料让我一时有些恍惚，但我依然不死心。

我又去了那家公司，并找借口搭讪了同我一样寄希望于相亲网站的女性。

其中有一个创业型女强人，今年36岁。

忙于工作的女强人，有钱没闲，注重效率，于是第一次缴费就非常大手笔——5万。

只是即便如此，她后面的经历也跟我大同小异。

从去年初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她见过不少优质男。只是有的约会结束就拒绝加联系方式，有的加了联系方式过一段时间就拉黑了她。

但和我交了一次钱就抽身不同的是，截止到目前，她已经在相亲网站上花费了十几万。

其实相亲网站上的男性真假掺杂，她是知道的。

但她希望可以在40岁前完婚，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能找到合适的对象，她就不愿放弃。

况且除了相亲网站，她没有其他能认识新朋友的机会。

听完这个女性的故事我一时无言。

她的选择理智与否暂且不说，但显而易见的是，渴望走进婚姻、组建家庭的女性，俨然已经成了相亲网站的摇钱树。

无论是眼前花了十几万的这位女性，还是交了一次钱就跑路的我，无一例外。

而我也是这时第一次真正地开始思考：我真的那么需要组建家庭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出现在伴侣的那个位置上，我以为这可能会避免很多麻烦。

但结果是，为了避免麻烦开始的相亲，为我制造了更多的麻烦。

而这或许只是麻烦的开始。

现在，我已经不再相亲了。

因为我发现，虽然我已经34岁了，但我依然没有学会如何把目光真正放在自己身上，而这才是我当下最应该解决的问题。

写在后面：

和童心和曹演聊完，她姐倒吸一口冷气。

同样的一家相亲平台，对待男女顾客是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

他们精准地捕捉不同性别的人群，在婚恋问题上的不同需求，并加以利用。

比如，女性在性别、年龄、生育等多重问题的作用下，更容易被世俗意义上的时间钟摆左右，进而陷入婚恋焦虑。

于是，世俗意义上绑架女性的枷锁，进一步成了相亲网站获利的武器。

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狩猎游戏。

优质男性，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为了诱饵。

女性是相亲网站精心布置的“优质男性相亲局”下，那个等待上钩的鱼。

不少被焦虑的迷雾环绕的女性，一旦踏入其中就是人财两失。

而这样的“相亲骗局”，并不罕见。

除了这些众所周知的婚恋网站，一些不正规的小网站也苔藓一般，爬满了互联网每个角落。

他们掌握了大量的人员信息，并形成了一种信息垄断，想要获得信息就要收费，但单次缴费显然不是终点。

拿着双方的钱的服务者，也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以及事情走向的把控者和决策者。

当多重身份集于一身，注定留有太多可操作、供腾挪的灰色地带。

婚恋网站找“托”欺骗女生的行为，便是这种灰色地带滋生出的其中一环。

从这点看，打着帮助适婚男女解决婚姻问题的网站，和我们见过的集体“作案”的PUA团队没有两样——

让男士打造高端人设，这是硬件。

利用女性情感漏洞让她一步步上钩，这是软件。

但我并不想因此指责那些陷入套路的女性们。

女性所有关于婚恋的焦虑，和由此而引发的一些行为，都来自一种我们没有意识到的社会教化——

因为从小就被教育做一个贤妻良母，从小就被强行放在“只有婚姻成功才是人生成功”的壳子里。

当主流叙事和人生路径皆是如此的时候，我们又如何能要求女性提防对标打造的完美骗局？

但好在，无论是近几年大行其道的“女性离婚是要被恭喜的”叙事，还是最近热搜上张天爱和古力娜扎两个女性联手锤爆渣男的爽文，都让人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向往爱情，不代表要在错误的关系中共沉沦。

夺回对爱情的掌控权，或许也会避免爱情中出现荒唐的欺骗。

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宵。

而是要自我判断、自我选择、自我坚定。

走入属于自己的那条小路，哪怕它荆棘满布。 她刊 

监制 - 她姐

作者 - Jas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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