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闷的中年人，不情愿地照护着父母

情感

2023-10-21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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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落提

中秋国庆双节，按照惯例我随着父母到姨妈家，探望刚刚过完90岁生日的外婆。谁知还没走进家门，就已闻到了屋内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外婆随着姨妈一家居住在市区内的一个花园小区里，十多年的老房子，住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毛病。这不近段时间大门的把手坏了，请了师傅过来维修，没过几天却再次断裂，沮丧地耷拉在一旁，像极了外婆和姨妈之间的关系，摇摇欲坠却又无法真正割裂。

《比海更深》剧照

姨父第一时间就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手脚已经不太利索的外婆，询问她是否太过用力不慎又把门给弄坏了。

面对这份质疑，外婆立马就炸了毛。出身贫困的她，命运坎坷，苦难让她练就了嘴上从不肯服软的脾性。她昂首挺胸，倔强地怒喊出：“不是我弄坏的！上次修好后我碰都没碰过，说不定还是你们自己弄的呢。”

于是这嘹亮的一嗓子，瞬间便把这普普通通的对话升级成为一场战役。姨夫在一旁被气得满脸通红，一晚上都没睡着。作为他的妻子，我的姨妈也迅速倒戈，不仅当面把外婆臭骂了一顿，还在母亲和小姨面前气愤地声讨着平日里外婆的不是。讲到激动处，甚至还嚷嚷着要把外婆赶出家门，不愿意再与其共同居住。

《喜丧》剧照

其实这已经不是姨妈第一次说出类似话语。

按道理说，赡养老人理应是每个子女的义务，但因外婆一共只生了三个女孩，按照家乡风俗，年龄最大的姨妈挑选了姨父入赘家中，这样就相当于延续了本家的血脉，生出来的孩子也随姨妈姓。

因为这层因素，长久以来，外婆也主要跟着姨妈居住，帮她一起拉扯大了三个子女，所有的钱财也全部放在姨妈手中帮补家用。偶尔逢年过节，外婆会到我们家小住一段时间，姨妈也会三天两头地打个电话过来，催外婆回家，仿佛她的家庭中离开了外婆便无法周转，挣着抢着要把能干的外婆“夺”回家中。

潜移默化地，在母亲和小姨心中，赡养外婆便成了姨妈的主要责任，年老了继续跟随姨妈居住，由姨妈照顾外婆的饮食起居也是合情合理。

但在姨妈心中，却未曾这样想。

《酒神小姐》剧照

随着儿孙长大，逐渐离开家，另外在城市一隅里组建自己的家庭，外婆的作用也随之在不断地削弱。以前外婆还能帮忙带带孩子，买菜做饭，但随着年龄的不断衰老，病痛的增多，这种帮忙已逐渐转变成不添乱就好。

姨妈的态度，也从由当初的离不开到现在的恨不得赶出去，成了两种鲜明的对立。在我们看来，是何其的讽刺。

奈何姨妈极爱惜脸面，吃斋念佛的她并不愿意做出主动“赶老人出门”的举动，以免被邻居和亲人落下不孝顺的口舌，所以她通常采取的是侧面出击。

面对鲐背之年的外婆，她采用的是极其苛刻的要求和命令。每天早上定好闹钟，要求外婆必须在六点前起来，要在他们起床之前，洗脸刷牙用好厕所，不得与他们争抢，然后让她自己煮一壶开水，泡一碗麦片作早餐吃完后，便要在八点钟准时出门，在小区内散步直到十一点半方才被准许回家，下午亦是雷同。

除此之外，姨妈和姨夫平日里对待外婆的方式，也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稍有不符合心意便会得到像对待孩童一般训斥。

《热爱》剧照

同时外婆平日里吃饭不能吃得过多，要严格控制饮食，若是被姨妈发现母亲和小姨偷偷买奶粉或者其他的营养品给外婆吃，也会遭受到一顿冷战。

久而久之，外婆在家中便活成了一道苍白而又模糊的影子，常常躲在阴暗的角落中窥探，努力隐藏自己的声息，生怕自己稍不留意便会招惹来一顿臭骂。

只有等两人出门她才能够得到短暂的自由，打电话给小女儿倾诉自己的不易，不仅要遭受病痛的折磨，还要接受女儿女婿这种精神上的监禁，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请回答1988》剧照

母亲听闻这些话，很是心痛，马不停蹄地就把外婆接到家中居住，希望她能够在自己家中，过一个舒心的晚年。只可惜我家身处高楼，又没有电梯，外婆腿脚不好，只能在家里来回走动，住久了老人竟也有了些许反应迟钝、抑郁的征兆。

母亲便只能无奈地又把外婆送回姨妈家，希望能通过承包外婆的吃穿用住，以及不时的经济补贴，能够换得姨妈的欢心，对外婆稍微好一点。

只可惜事与愿违，最终还是爆发了几次如同换门把手的事件，惹得几家人都鸡犬不宁。

《结婚对象靠抽选》剧照

姨妈的儿子，从小由外婆带大，与之有着深厚感情的表哥听闻了，更是火冒三丈，赶来姨妈家质问自己的母亲为何要这么做。

“与其整天只顾着放生来行善积德，倒不如请您好好地放生了外婆吧。”

表哥离开姨妈家时，失望地丢下了这句话，徒留下一个茫然无措的姨妈，对着断裂的门把手发呆。

这次过节，在看到了姨妈和姨夫如此恶劣的态度之后，母亲便回来与经济条件较好的表哥商量，看看能否一同出资，在小区一楼租一间小房子给外婆居住，以此来改善外婆的居住环境。

但这个提议一出就迅速被姨妈否决掉了，因为外婆年纪过大，且病痛居多，平日里习惯了与人一同居住，担心她在陌生的环境里会害怕，同时外婆已多年未下过厨，手脚也多有不便，怕她一人居住会有安全隐患。

因此便也只能不了了之。

《比海更深》剧照

小姨听闻了此事，自告奋勇地提出可以让外婆来自己家小住一段时间。小姨家是在乡镇建造的自建房，原先因为家中狭窄且已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婆婆需要赡养，实在无力负担，但现今房子已扩建，离客厅50米的距离尚有空闲的一居室可供人居住。

看到外婆如此辛酸的模样，小姨便咬咬牙打算努力承担起赡养外婆的责任。

一切皆已准备就绪，小姨也买来了空调和床铺铺好，只待外婆的到来时，姨妈却打来了电话按下了此次搬迁的暂停键。

“我想了想，还是先让妈在我家住着吧。现在天气尚且闷热，二妹家的那个房间又不通风，住过去要整天开着空调，纯纯浪费钱。加上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老人走来走去总是不方便的。”

姨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我亲爱的朋友们》剧照

于是这场持续了一整个假期的闹剧，便被这种含糊的方式叫停。

按道理说，姨妈是这个世界上与外婆相处时间最久，也是最了解外婆的人。老人家病痛多，外婆生病时也是她带着东奔西跑，病榻前忙前忙后。所以这么多孩子中，也是她最清楚明白该如何带外婆去治疗，用最快的方式痊愈。她用严苛的方式敦促外婆每日散步训练，控制饮食，实际上也确实维系了外婆的身体健康，让她90岁了依旧能够自理生活。只是当她注意到外婆身体上的健康时，却忘记了也要留意心理上的快乐和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