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醒奶奶：86岁高龄独居，我已经交代好了后事｜故事FM

今天是农历九月初九的重阳节，依据我国的传统，今天是登高祭祖和感恩敬老的节日。

古人认为九九重阳是非常吉利的日子，寄托着人们对老人健康长寿的祝福。那么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老年人的事儿。

衰老和死亡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那么人到暮年，都应该做些什么样的准备？恐怕大多数年轻人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当人生的终点越来越近的时候，你觉得你或者家里老人都准备好了吗？

朱奶奶（网上视频）：「所以我就说了，我是不要抢救，真的，有的时候过度的医疗，这个抢救那个抢救，倾家荡产，最后还是一条命都没有了。无论如何不要抢救，正常治疗，不行了，就走了，就拉倒了呗，那有啥，人生就这么一趟呗。」

这是一位网名叫「多肉不老松」的奶奶在网上分享自己交代后事的视频中说的话。录那段视频的时候，她并没有病入膏肓，这只是她退休生活里普通的一天。那身体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安排后事呢？于是我们的制作人联系上了这位奶奶，下面，让我们来听听她的心路历程。

我为什么考虑独居？因为我老伴走了以后，我是一个人。儿子女儿都让我住到他们那儿去，但是我不愿意。为什么呢？我现在已经是独居惯了。而且我能够自理，我自己能够做饭、买菜、干活，什么都可以。所以我就住到我女儿在郊区买的房子里头，这样不影响他们。他们一个礼拜可以来看我一次。

■ 图 / 朱奶奶下厨做午饭，一日三餐她都是自己料理

朱奶奶是个自主能力很强的老人，她把自己的老年独居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她的每个早晨都从一个颇有仪式感的习惯开始。

提问：早安照片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是什么东西吗？

我去花园里头拍个照，存到手机里头给它保存下来。保存下来以后，照片就可以修一修呗，反正就弄成这么一个方的照片。然后我就编辑了写字，写个上午好，有的时候写个早上好，对吧？再晚了的话就写个中午好，完了以后再写一个祝福语，完了写个日期，完了就发，两个手机就发呗。发同事，也不是每个人都发。同学群里一定要发的，要不然他们要找的。就是同学同事，这是主要的。家里头，家里头发群，群里头一大家子。

■ 图 / 朱奶奶在制作早安问候图片，这是她每日和老朋友互报安康的方式

我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呢？老年人特别是同事里头互相关心一下，我们都有那样，都是看微信要看你有没有微信，我发现有一个同学同事没有微信，我电话追过去了，结果他就是肠癌动手术了。他还瞒我，后来我说：「你别瞒我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住院了」。我们就这样，看见你没有微信了，肯定你出什么问题了。

我们都有这么个约定，三天不发微信，没有音信，就都追着问一问。或者你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了，我都碰到过。我有一次没有发微信，北京的同事就追过来了：「身体好着了吗，怎么没看见你有微信？」（结果）她自己走了，前几天，上个月走的。她走了以后她老公马上就给我发微信了。他说：「她两天没给你发微信了，走了。」也是走的挺快的。

有一次我发微信发得早，6 点多 5 点多我就发了。大学的一个同学马上就给我说：「你那么早发微信,怎么回事？」他知道我发的比较晚。反正就是互相关怀一下，互相都表示一下，表示我健康着，我好着，都健在就行了。就是达到这么一个目的。

目前中国 60 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有 2.64 亿，占总人口的 18.7%。预计到 2050 年，我国的老年人将达到全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根据国家卫健委的数据，我国约 90% 的老年人都是居家养老。其中独居老人的占比相当高，尤其是 80 岁以上的高龄老人。

可以说，像朱奶奶这样的高龄独居养老，已经成为了一种趋势。然而即使是在家里，独居老人面临的危险和挑战也无处不在。

我独居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次穿着拖鞋要出门去倒垃圾。倒垃圾呢，我推了这个边门以后，不小心怎么碰到地毯了，就要倒下去了。我赶紧就把旁边的那个柱子拉住了以后，就屁股着了地了。我警惕性挺高的，我一看不对了，我就抓住了嘛，屁股坐在地上了。没有摔倒，就屁股坐地上了。就有那么一次，我都没告诉我家里头。告诉家里头的话，他们就害怕了。

我特别小心，所以其他都没有摔过。因为我同事里头好几个都是这么摔的，脑出血什么的。我吸取教训了。而且我同学经常提醒我，走路要小心，所以我特别注意。

我刚独居的时候腿脚走路挺快的，一点都没有感觉。但是老实说一句话，人老了是一年不如一年，我现在走路小腿沉得很。人老了，腿先老。最近走路腿特别沉，特别沉，但我还是要走，为什么？腿越不动，人就越不行。再沉我也走，一般在小区里兜圈子，因为万一有什么，小区里头还是有人。一天保持在 4000 步以上，这个也已经是最低最低了。原来我 80 来岁的时候可以走到 1 万步每天，后来到降到 8000 步，降到 6000 步。今年我最多走上 4000 多步，再多我也不走了。

最近这一两年，真的一年不如一年。我现在高血压，比一般的稍微高一点，吃药了还是高。还有糖尿病嘛，好一点了，我觉得还可以。肾脏不行，肾小球滤过率只有 51%，正常是 84~140%，我才 51%。还有就是高血脂，还有胰腺有个肿瘤。我不去想它的，想它干什么？我没管。药么反正我一天吃药的了。我跟你说去体检没有好的，最近体检结果一点都不好。我去做 B 超，人家说了，你做 B 超没有一个脏器是好的，除了脾以外，没有一个脏器是好的。胆囊也没有了，胆管肿大了，肝里头胆管也有结石。

我就是没太放在心上，我跟你说真的。你越想病越多，不想也就那么回事儿。我说你就按正正常常的生活，我说可能还好一点，心态挺重要的。我就跟他们说心态最重要，一个人活着就是心态要好，觉得心态很重要的。

心态好的朱奶奶努力把自己的晚年过得丰富多彩。虽然腿脚不够灵活，但她的脑子和手，一刻都没闲着。朱奶奶是中国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年轻的时候受过良好的大学教育。所以爱学习，爱钻研的好习惯她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相比一般的老年人，朱奶奶手机和电脑都玩儿得特别溜。她喜欢在网上购物和冲浪，经常和年轻的网友交流内卷和躺平等时下热门的现象。她也热衷于各类电子游戏，以及观看各种体育比赛。

朱奶奶还经常帮助老同事和老同学制作电子像册啊，处理电子产品的疑问啊等等。

但即使是这么能干的朱奶奶，一个人居住在郊区的房子里，还是让家人们不太放心。所以她每天都会跟跟儿女保持紧密的联系。

■ 图 / 朱奶奶每天都玩数独游戏锻炼大脑，她已经玩了到大师级别

提问：一全家一共有多少个摄像头？

十几个吧，我也没数。我们家大门口就有，大门口就三个。花园里头，我算了一下，花园里头就八九个，前门有后门有。所以快递来了的话，万一谁拿走都查得到。

女儿嘛，就是她随时随地看我，她上班到夜里，只要她稍微空一点就打开她的监控看我了。她的手机上可以开关的，有开关的。视频也可以开关。大门什么的都可以通过她的手机给我开的。她就是要看我，在不在，别摔了怎么了。

■ 图 / 朱奶奶家每个房间都有监控，儿女可以随时掌握她的安全情况

她还紧张得很，有一次路由器大概是有问题了，断网了。她紧张得不得了。断网了以后她看不见我了啊。电视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一开始无所谓，我说：「我自己有流量，我就用流量看。」她说：「那不行，我看不见你了！」完了她就叫我们斜对门的，给人家打电话，叫人家一个邻居来给我弄，帮我弄好了。

原来我不知道啊，她天天看得挺多的。她半夜里头都看的。半夜里头老鼠，地下室有老鼠，都是她发现的。发现以后她就买了粘鼠板。她说：「妈，我不敢。」我说：「那我来呗！」我就是搞这些的，搞实验动物什么的。我就把老鼠给粘上了，处理掉了。

朱奶奶年轻的时候毕业于原先的北京医科大学，后来成为了一名鼠疫专家，曾经奋斗在我国青海省，鼠疫防治领域的前线。她这一辈子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只死老鼠，所以退休以后，处理几只地下室的耗子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事儿。

也正是由于在多年的工作中，朱奶奶接触了很多临床方面的情况。所以对她来说，死亡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她说，她好多学医的同学都跟她一样，对这个事情看得很淡，有个同学还做了遗体捐献。

所以退休以后，朱奶奶能够理性地看待自己的晚年生活和身后事。

说到身后事啊，还得从三年前，朱奶奶刚查出来胰腺肿瘤开始说起。

■ 图 / 朱奶奶早年在青海省鼠疫防治研究所操作检验仪器

2020 年的时候，我当时知道我胰腺不是有个肿瘤吗。胰腺癌，我学医的都知道，我同学都是一两个月就走掉了。我一看也不知道是良性的恶性的，反正就又叫我动手术啊什么的，我都拒绝了。我宁可走，我也不去动这些，一动手术走得更快。

老实说一句，我一个同事的弟弟就在上海，也是小区里头体检的时候查出来胰腺有个肿瘤，完了就去动手术了。还请了一个最好的医生动手术，动了手术以后不到一年就走了。所以一想，我坚决不做手术。做出来恶性的那不是更快吗，我干脆不做。

面对这样的情况，朱奶奶很仔细地和老伴儿商量了自己的后事。而首先要处理的，就是钱和房产的事情。

我就给我老伴儿都交代了。因为我想了，老伴儿身体比我好吧。我说我们单位找谁，都给他写了一大堆。因为我老伴儿不大懂的，微信也不会，什么也那个（不懂）。我说：「你就打电话！」我的钱啊，我都跟他交代了。

另外我两套房子不是一人一套吗。完了我就跟我老伴儿，我说：「我可能活不长了，我就卖掉。」老头还不太愿意。我说：「卖掉吧，你到时候住女儿家去，女儿儿子都不会亏待你的。」真的不会亏待他的。我说：「绝对不会像别人家不要你了。咱们卖掉，省得以后成了遗产。」遗产以后继承什么的，手续麻烦得很！真的我打听了，我这些都功课做到家了。我房产交易中心也去过，公证处也去过。都是很麻烦的，就买卖，我就干脆卖给别人。

老两口的房产于是按计划都先后处理掉了，儿子女儿一人分得一套房子的钱。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朱奶奶的老伴儿这时候突然查出了肾癌。

就是 2020 年，我没想到他比我先走，我真是没想到。谁都没想到。他身体可好了我跟你说。肾癌，动了手术以后还挺好的。后来他又有间质性肺炎。间质性肺炎嘛我们也都大意了，以为肺炎嘛，打打针就好了。实际上这个病是比较讨厌的，后来越来越重了就到了医院了。（他）在卫生间里头倒下来了，撞到那个瓷砖上，头撞到瓷砖上，就中风了。当天就叫办后事。后来他们抢救抢救，总算是抢救过来了。后来再遇上乱七八糟的，电解质也不平衡了，又是癌细胞也转移了，又是肾功能也不行了，血糖也到二十几了，什么都不行了，整个器官都衰退了。抢救以后第二天就没了，就这么走的。

原本是想托付自己的后事给老伴儿，结果却反过来要处理老伴儿的后事，人生，就是这么无常。

处理也很简单的。他存款对吧，他看病的钱、住院的钱、买老衣的钱、后事的钱、买墓地的钱统统都是从他工资里头开支的。然后剩的钱我也没要，都给分掉了。老伴儿走的时候呢也没留什么钱，就大概 40 万吧。我就给外孙、孙女、媳妇、儿子都给了，就是没给我女儿。为什么没给？平时女儿的条件好，儿子条件困难得很。所以女儿一点也没有意见。女儿垫的钱，我还给她了。她也不管。她垫的什么买墓的，买老衣的钱都是她的钱，完了我还给她了。

老伴的抚恤金我就一人一半。我自己一分都没有。哪怕人家给的慰问金什么的，我都转手就给掉了。因为我自己有工资。我退休金比他高一点，所以我就一分没要。我说赶紧给它都分掉。我自己的现在也随时都在分的，我手中没有留多少钱的。

料理完老伴儿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后事，朱奶奶也一并做了安排，并且把各种她能考虑到的方面，都事无巨细地写到了给儿女的遗嘱里面。

我遗嘱就是那样写的。我走了以后，因为他们是在上海了，我是在青海了，工资都是青海的了。那么工资联系谁，这个我全都给女儿交代了。我女儿老大呗。给她拉了一个小群，一个是财务科的科长，还拉了几个我的学生。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说尽量走得快一点，如果真的要到医院去的话，别抢救，没有意义的。我说别给我插管子了，又是切开了，我说绝对不要，就常规治疗，常规抢救。就是常规抢救你明白这意思吧？就是不要动动那些什么到处扎管子，什么气管切开了什么的。就是一般的治疗。

我老公就是一般治疗，他们要气管切开什么的，我都没同意。反正要走的，你就切开了，就是多活几天你知道吧？就是多活几天。我自己的意思啊，要有病了根本治不好的，就快走。就迟早都要走的那就走。

我说你再不要叫我弟弟妹妹来了。因为我老公死的时候我们家全都来了。我们家的姊妹，妹夫什么的全来了，全是从外地赶回来的。我们家就是我在上海，小妹大妹在上海，还有三个都在外地。（他们）全都飞机来了。当天晚上知道以后第二天就都赶来了。我说你不要告诉他们。也不要告诉我妹妹。我说她有孩子，（孩子）来帮个忙，来看一看就行了。我说别告诉我们家人，我亲戚里头也不要说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亲戚。我一个是不想麻烦人家。你这都是劳民伤财，都那么远的，黑龙江的、北京的，跑那么远来干啥？我说简简单单，就跟给我烧掉就完了。这我都跟他们说了。

对于如何下葬这个核心问题，朱奶奶也一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从节省的原则出发。

但是计划好是一回事，让全家人统一意见是另外一回事。从海葬、土葬、到壁葬，全家都一一讨论过了。

我跟你说吧，我本来是海葬。我都已经说了海葬，已经早都给我老伴儿也说了。老伴说：「海葬就海葬。」他也无所谓的。他呢，他西北人，想的跟我不一样的。他原来想还要把骨灰归还到老家去的。要他的老家，山沟沟里头，陕西。我就没吭气，后来他也不提了，原来他说他要回老家的。老家一个人都没有了，去干什么啊？陕西去了，谁去给他纪念去啊？我说：「你要去的话，我不会到你们老家去的。」我就这么说的，我说：「你葬你的，我葬我的。」那么后来我说我海葬，他也同意我海葬。他说：「那我也跟着吧！」

但是他没跟儿女说。（跟）儿女说了以后呢，我儿子非得要给他葬。儿子啊，他（觉得）他是儿子呗！他非得给他葬，买墓地。墓地嘛，他就要土葬呗。我就打听了，我一打电话，（墓地）现在是三十几万，我老伴儿走的时候是十八万。我一想这十八万，埋到地里头干什么啊，人都死了，对吧？我就做工作，我给他们做的工作。我说：「我看墓葬的话要十八万。你爸爸挣的钱也不多。说实在的我们都贴完了，平时就贴了，（钱）不多。我们也不会要你们来买。」

他说：「妈！我爸爸就土葬，你不是要海葬吗？你海葬以后弄一撮骨灰葬到爸爸的旁边。」我说：「这一天是干嘛？都不葬了，我也不海葬了。」我说：「壁葬吧！壁葬就是四万块钱什么的，你也就两个人就四万块钱。」结果我女儿同意了，我儿子也没啥意见。完了就这样，就弄了一个壁葬，两个人的。把他葬了，把我这个就空着了呗，就这么的，没有墓葬。

我们家对这个不是那么挺那个（在意）的。我妈死了以后，我爸葬了以后倒是给我妈，原来就是我爸一个，后来我们迁了个坟。不是那个（坟）太不像样了嘛，完了就弄了一个（坟），把我妈也弄了。完了妈的话跟爸爸葬在一起，旁边是我奶奶。奶奶一个骨灰盒葬的，完了把爷爷的话，就这么一个小的图章（葬了）。

■ 图 / 朱奶奶的独居日常，边看体育比赛边吃饭

那时候都比较便宜，哪像现在（价格）吓死人了我跟你说。（他们的墓）就在这儿，旁边，离这儿挺近的，所以我老伴儿也在那儿。我从小看好像也看得比较透。真的，好像没什么太重视，忌讳死啊不死啊，都挺随便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就想跟职业有关系啊？跟学医的有关系啊？

所以当朱奶奶站在这么理性的角度，大刀破斧地操办起自己和老伴儿的后事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家人都能立即理解。包括她老伴儿。

他不管的！他可忌讳得很的，你不能说的。他跟我不一样的。我说了一句，我说：「哎呀你别那么省了。」他挺省挺省的，从小家里头挺困难的，你知道吧。西北人都是挺艰苦的。我说：「你别那么省了，那么省干什么啊？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说了这句话都不行。他说：「啊，你盼我死啊？」我说：「怎么盼你死啊？那本来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要死了怎么也带不走。两脚一伸什么都没有。」他跟我不一样的。但是他后来也随我比较多。他随我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不管的。但是你不能跟他跟前说。我从来不提他那个（死）的。从来不提，他就是病得那样我都不提的。

但是我跟我孩子说吧，我女儿能接受，跟我儿子说，不接受。我一说，我说：「我不行了啊，我这儿有一张存折是你的名字啊，你拿走。」他说：「不拿，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意思就是说你不要在我跟前说死，你好着呢！我说：「你别糊涂啊，你什么不要听。真的我走了的话你什么也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我写的那个遗嘱，女儿拿走了，他没拿。我告诉他了，我说：「你不拿可以，就在抽屉里头放着，到时候你必定会拿来看的。」

你别说他不计较。这姊妹之间，两个姊妹的，他总都要看看的。我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是，我一说，他就「不要听，不要听！别跟我说！别跟我说！」女儿一开始也说「你不要说」。我说：「你别稀里糊涂啊，你到时候我不说，你到时候抓瞎！」

他们倒不是害怕什么的，他就觉得好像你活得好好的，你干嘛要谈生谈死啊！我儿子就是这样，「你活得好好的，你不要谈死，我不愿意听，我不愿意听你要说死的话。」作为我自己来说的话，我是根本不避讳的。

就这样，在自己仍然在世的时候，朱奶奶就果断地把后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她在联系老伴儿工作单位办理离世相关手续的时候，处理了很多需要跨省的事务，所以也积累了好多这方面的经验。

我上海一个同事。同事也是退休在上海的，走了以后他（家人）就不太清楚。完了我都告诉他（儿子）应该怎么办，抚恤金怎么领，怎么跟单位通知，应该有些什么补助什么的，我都告诉他了。那我怎么来的呢，我怎么知道这些政策的呢？我有一个同事，她是管人事的政治处的处长。完了她那边审计单位文件比较多。有关于退休以后，病故以后应该怎么处理，应该有些什么抚恤金什么样的。她把文件发过来了，所以我知道。

还有，你像我们抚恤金，单位里头不管的啊，就打到走的那个人的社保卡里头。那你说能取得出来吗？取不出来的。你走了以后，身份证要交掉。取大额的钱，像我老伴儿的抚恤金有三十几万，对吧？三十几万我就一直盯着，我说你给我发到我的社保卡里头，千万不要给它打到我老公的社保卡去。所以我这些我都给别人都交代好了，都交代好的。我说你记住别打到打到走的人的社保卡里头，取不出来的。

我都问的清清楚楚，你要是在社保卡上，你要是转账五万块以上就得要人脸。人走了哪有人脸？那么你两万块钱取一次，两万块钱取一次，要取多少时间？那么我何必去费那个事儿呢？我们一个同事，她告诉我的，我也吸取她的教训。就是她老公死了，他的存款，他的抚恤金，打到他的工资卡里头了，取不出来啊。取不出来嘛老实说一句，挺费事的，后来是最终取出来了。她说：「我费了好大劲！」最后大概是托了人了吧，才取出来的。所以我就吸取她的教训。

这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一般人估计只能是临到头了，或者踩了坑了，才会意识到。但朱奶奶早早地就调研清楚了，所以她能提前操作，完美避开这些坑。

这种生活经验，朱奶奶从不吝啬分享，她甚至不厌其烦地叮嘱周围要好的亲戚和朋友，要早做准备。

我是觉得老年人就应该考虑，不要走到措手不及。因为你今天过了，不知道明天怎么样。所以我觉得老年人就得要考虑这些事。

■ 图 / 朱奶奶的日常，打理自己的花园

好多老人是跟着儿女出来的。他家比如在东北，孩子在上海。挺多的，跟着儿子到上海来了，带孙女。万一他一走，在上海走了，他的关系是在东北，你怎么办？你儿子，总得要联系吧？跟谁联系？你爸爸妈妈单位里头有些什么金，什么金，什么金，你不都得要问吗？老家总是有点东西吧？房子吧？你怎么弄？什么交代都没有。你得赶紧给孩子交代。所以我说你钱啊什么的了、身份证、密码、卡号、银行卡，我说这些都得给孩子交代。

说难听点的吧，你出去走路不小心摔个跤，马上话就说不出来了。我老公就是摔了，到地上了，马上话说不出来了。他临走一句话都没有，对儿子女儿一句话都没有。嘴巴张了，（儿女）都问：「爸爸你想说什么？你能不能写啊？」瘫了！我老公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心里头最后他想说什么，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知道。

你像有准备的，后世有遗嘱的，就（知道）怎么处理了。什么也没有交代的，孩子们怎么处理啊？所以我是主张，人到了一定年纪啊，一定要把这些后事交代好。避免孩子们不知道怎么处理。

朱奶奶对晚年生活的这种务实的而清醒的态度令人赞叹。如今，我们国家已经全面进入了深度老龄化社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高龄老人。所以我们强烈建议你在重阳节问候家里的长辈的时候，也可以把这期故事分享给家人和朋友。希望更多人能向朱奶奶一样，从容而有准备地度过自己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