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乍一听似乎有点奇怪,作为健康的男性和女性,在生理上他们当然都拥有生孩子的能力,我们不如换个问法,性少数群体该要孩子吗?他们需要有孩子吗?今天的同性伴侣们所面临的压力依然很复杂,其中一个重要的压力来源于,他们的结合与传统的「传宗接代」观念相矛盾。而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一起生孩子,听起来是他们最具反抗性的举动了。孩子可能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他们萦绕多年的身份枷锁,也可能是一把锁,将他们拦在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之外。我根本无法想象,这中间他们到底要经历多少,与周遭环境,和自我认同的激烈对撞与和解。当同性恋人成为父母,他们会有多少不同寻常的家庭经历呢?今天,我们请来了三位讲述者,一位男同性恋者 Leo,和一对女同性伴侣芝麻饼还有豆子,他们都拥有这样相对特殊的彩虹家庭。Leo:我是 Leo ,现在在深圳一家互联网公司打工,我的伴侣他叫小 R,我们在抚养一对 6 岁半的双胞胎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同性,我和伴侣小 R 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父母和睦、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在大城市里安居乐业。但正因为是同性恋者,这一切都反向变成了隐性的压力。迫于家庭的压力,我们甚至都各自跟别人结了婚,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形婚」。生活真的蛮神奇的。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15 年多了,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我们的感情整体还是很好的。人到了中年,我们突然有一天有了新的想法,关于以前想都没敢想过的生孩子的想法 。以前主要的顾虑还是害怕孩子会被另眼相待,孩子成长过程中可能遇到闲言碎语,没有妈妈,有两个爸爸这个事情。后来因为我妹妹的孩子出生,我们深度参与了小孩的成长过程,他那么可爱,那么纯真。我们见证了一个生命慢慢的发生变化,那种感觉太美妙了。我们认真判断了自己的经济状况,相信有足够的财力来承担生育养育孩子的费用,虽然知道有些辛苦,但我们非常愿意跟孩子面对一切。说起来要孩子的动机,同性家庭和异性恋家庭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相爱,成家,生孩子,顺理成章。
如果说 Leo 和小 R 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是经历了一些想法上的转变的,那么今天的第二对讲述者芝麻饼和豆子,相比来说,在这方面的想法就会来得更加自然一些,在这期节目中,她们俩会一起讲述她们的故事。
芝麻饼:我叫蔡瑞,我的网名叫芝麻饼,我们两人有一对龙凤胎宝宝,我们的女儿叫 Helen,儿子叫Harry,他们今年 7 岁多了。豆子:我们家没有免俗,我妈就像中国很多女性一样,不重视自己跟丈夫的关系,反而把很多的期待和希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我妈对于血缘这特别看重。虽然有压力,但我觉得生孩子这个想法也不错,前提是有一个人跟我一起完成这件事。芝麻饼:我对生孩子是比较憧憬的,认为孩子会加深我和豆子的联系,让我们的关系有更加深入的连接,但是没有那么急。当时是豆子的妈妈比较着急,所以我们的行动也因此加快了。■ 图 / 豆子、芝麻饼和她们的孩子同样是要孩子,这两个家庭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却不尽相同。
芝麻饼和豆子都出生在相对开明的家庭中,父母对她们的选择干涉不多,在准备要孩子的时候,两人已经和家里顺利出柜了,所以这件事和父母沟通起来非常顺畅。那么对于芝麻饼和豆子来说,对于要孩子,她们想要迈出的第一步,是结婚。
豆子:我们希望给孩子一个法律上的保障。虽然我们在国内没办法建立婚姻关系,但是我跟芝麻饼都比较喜欢出去游历,去了很多英联邦国家。英国对我们婚姻关系的承认对我们和孩子会比较有利。
芝麻饼: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在英国结婚是可行的。我们当时在英国读书,只是在那的学生,签证也是短期的。在当地市政厅咨询后,发现我们的签证就可以在当地注册结婚,只需要提供一个地址,并且能够在当地停留 16 天以上。很多人问过我们,「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挺好了,还需要婚姻这个仪式吗?」的确,婚姻制度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约束和禁锢,这个制度也有需要被发展的部分。但是,它代表着一种承诺和信任,我是挺期待挺兴奋的。但是当时,我觉得豆子是有很多纠结的,和很多人一样,她可能对进入一个所谓的,被捆绑的关系里感到恐惧。豆子:英国的非宗教婚姻是在市政厅里举办的。我记得当时市政厅门口有一个电子牌,我还记得我们就坐在告示牌前面,可以看到很多夫妻的名字在不断地、一行一行地显示着,我们就在那看了很久的告示牌,然后芝麻饼严肃地问我,「你想好了吗?」我就自己坐在电子牌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进入到一段看起来这么严肃的关系里面去?」我想了半个小时,芝麻饼也等了我半个小时。这种感觉让我感觉很安全,她从来不是一个会给我压力的人,给了我很大的空间。■ 图 / 左,豆子;右,芝麻饼另一边,与芝麻饼她们俩的情况不同,Leo 和小 R 不打算出国生活,也实在觉得婚姻对他们俩来说没什么意义——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在形式上都是结过婚的人了。
不过当生孩子这件事被提上日程,一定会加深两个家庭的链接,无论是对于形婚对象还是对于父母。形婚这场戏是演不下去了,他们选择了离婚。形婚对象还好说,对方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 Leo 和小 R 的家庭都相当保守,要怎么和家里人沟通这件事情,变成了最让 Leo 和小 R 头疼的问题。
Leo:那天睡觉前,小R突然很认真地跟我谈话,「我们可能真的要出柜了,孩子一定要得到爷爷奶奶的认可或者帮助,我们这个家庭也会更加得丰满。」我一直都觉得我跟父母出柜非常困难,压力巨大。所以我当时就跟他说,「你先出,我来抄作业吧。」小R做了大半年的计划,看了非常多的资料和视频,包括场景的分析、安抚策略等等。还拿到了一个医院的诊断书,证明同性恋不是病。那年春节,我们分别回了老家。那是一个阴冷的冬天。他大概是在初一的时候跟父母讲这件事。那一整天,我一直在等小R的电话。等着等着,我终于收到了他的短信,他告诉我,他母亲当时就哭了,父亲进了房间后就一直没出来。后来,小R跟他母亲聊了很多。一开始母亲觉得他应该是得病了,小R就把之前的诊断结果给母亲看,并且说到我们接下来要小孩的计划。但是父母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大概半年之后,小R的父母看了很多资料,慢慢地认识到这个东西真的不是病,也就逐渐接受了。我记得 5 月 2 日晚上,我跟父母说,「爸妈,我要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当时觉得说不出口,然后我爸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吸毒了?」我当时就觉得好笑,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是关于性取向的事。我说,「我以前的婚姻是假的,我喜欢男孩子,我妻子喜欢女孩子。」母亲非常震惊,「她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喜欢女孩子?!你又怎么喜欢男孩子?!这怎么可能?!」母亲则开始大声地哭,边哭边问我将来要怎么生活,我告诉她,我已经有一个稳定的伴侣了,接下来我们准备要小孩。当我说到小孩的时候,母亲突然喜笑颜开,「这是真的吗?你们要有小孩啦?」并且母亲不断地问我生小孩的一些细节。我当时也觉得有点好笑,整个场面原本很沉重很压抑,但因为有了生孩子的计划,父母就完全沉浸在会有一个孙子或者孙女的期待和想象当中。没想到第二天我回家的时候,我妈依然在哭,她开始担心新的问题了,比如说小孩真的能够生下来吗?如果被国外滞留怎么办?孩子没有妈妈,只是被爸爸抚养会不会不健康等等的问题。我才意识到前一天晚上的出柜只能算相对成功,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我们才刚迈出第一步。我记得当时并没有开导他们,因为本身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任何经验,只能让生活给我们答案。在艰难地完成了生育前的第一步准备工作之后,这两对同性恋人,正式进入了有关如何生孩子的技术性讨论。
首先,他们都希望孩子能有两人的一部分基因,所以一开始就排除了领养的方式。十几年前,中国的性少数群体中曾经一度很流行找一个异性朋友配合,用针管注射精子到女性体内这样的土办法来怀孕。芝麻饼和豆子当时也考虑过这个方法,可惜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异性。但是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芝麻饼和豆子在一门叫做「性别与发展」的课上了解到试管婴儿辅助生育技术,这个技术可以让想生孩子的同性恋人们有更靠谱的解决方案。这种方法需要取一个人的卵子,再从海量的精子库中选一个男性的精子与卵子形成受精卵,最后把受精卵移植到芝麻饼或豆子的体内。
芝麻饼:我们当时在英国做了两次,在美国做了一次,都用到了精子库的精子。
当时选精子的时候,我们晚上吃饭后几个小时就完成了,也没有想太多。我们选定那个人做孩子的生理父亲是因为看到了对方写的一封信,写信这件事是他的个人意愿,他说孩子到 18 岁的时候就可以看这封信。他写了关于他的出身,家庭状况,兴趣爱好等等。他是在美国中部地区出生的英法混血,是个作家,介绍得非常真诚、质朴。豆子也喜欢写作,而且我们与对方是同一个星座,在与他找到了很多相似之处后,我们就定下了这个人,都没有看对方的成年照片。在整个选精子的过程中,我们其实感受到一种无法隐藏的骄傲,因为我们有选择权。我们的朋友说,「好羡慕你们,我跟一个男的结婚,我想生一个漂亮的孩子,如果我的对象不够帅气,可能这方面就会受限制。」但是大家其实也是开玩笑这样说的。■ 图 / 芝麻饼和豆子过纪念日试管婴儿只能保证孩子携带他们之中一个人的基因,也就是取卵的那个人的。另一个人从生物学角度来讲,跟孩子就没有任何关系,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公平。
芝麻饼:我们当时是希望孩子能够跟我们两个人都有生理上的连接,用 A 卵 B 怀的方式生孩子。豆子的卵子跟捐精人的精子结合形成受精卵,然后放到我的子宫里怀孕。因为豆子她怕疼,并且我很想体验一个小生命在我的肚子里孕育,然后我将TA生出来的过程。豆子:我经常问芝麻饼,「你真的不怕疼吗?」她觉得相比于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喜悦,疼是能克服的。所以我特别佩服芝麻饼和所有愿意怀孕的女性,她们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把另一个生命带到世界上。取卵是一个听起来特别可怕的过程,有一个细管从你的阴道进入,碰触到你的卵巢,取卵的时候,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克服恐惧上面了。但是真正取卵的时候反而没什么感觉。躺到病床上以后,医生拿一个吸入麻醉气体的口罩,几句话之后就完全没有知觉了。整个过程非常简单,就像做了个梦一样。芝麻饼:我们当时以为只要一颗卵子就能生出宝宝,觉得整个过程都特别美好,就好像这个事情立刻就可以完成。后来的经历告诉芝麻饼和豆子,她们实在是太天真了。试管辅助生育的过程比想象中要复杂和困难很多。
这是一个既要拼技术,也要拼运气的过程。这中间有一百种失败的可能。豆子当时已经 33 岁了,属于大龄产妇,卵泡发育成熟度,卵细胞的状况,取卵的数量,任何一个细微的环节出个小问题,受精卵就会无法顺利在芝麻饼的身体里着床。她们前后一共失败了两次,第一次取出了 7 颗卵子,都没有成活,第二次因为身体情况,只取出了 2 颗,也都没有成活,这前前后后已经让他们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和超过 50 万元人民币。在第三次取卵的时候,为了保证成功率,豆子推掉了大部分工作养身体,最后取出了 15 颗卵子,为了着床不失败,他们把最终成活的两颗受精卵都移植到了芝麻饼体内。两个月后,她们终于成功了,两颗受精卵都顺利着床,芝麻饼怀了一对龙凤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芝麻饼激动得哭了出来,一番折腾之后,她们有了新的期待。而另一边呢,Leo 和小 R 这对男生伴侣也选择了试管婴儿的方式,只不过他们还需要一位代孕妈妈。他们一开始就决定要一对双胞胎,取同一位卵子捐赠者的卵子,让两人的精子和捐赠者的两颗卵子分别结合。
Leo:我们预期的是要两个男孩,因为我们都是男孩,可能男孩对我们来说更好养一些。我们这类群体,得益于科技,才让我们有可能做爸爸。
我们取精是在 2016 年的十一国庆节,我们请假去了美国。取精的过程远远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得多。现场给了我们一个容器,然后让我们去看一些有颜色的片子,最后留下我们的精液。我记得我还做了一件蛮好笑的事。那几天我刚好得了肠胃炎,总感觉取精的数量不多,我就很担心地问医生够不够,医生说,「你这都可以生一个连的孩子了!」精子太多了,不值钱,卵子才特别的稀有。在美国很多网站都有捐赠者的资料的,而且这些捐赠者统一是没有姓名的,都是用代号和编码称呼。在整个行业的行规里,默认捐卵者不会跟我们有直接的沟通和来往。小R是学霸,所以他对孩子生理母亲的学历要求特别高,同时因为我们想在中国生活,所以我们希望找亚裔母亲,不让孩子在外貌上变得像洋娃娃一样。而后来我们才知道,亚裔的捐赠者在捐卵方面不像欧美的女性那么开放,所以数量少,价格也就相对高,而且,这位女性的捐卵记录也要相对充足,因为这些卵子我们俩要一起用。这样层层筛选之后,我们可选的范围非常小。当时选定的捐卵者真正排卵是有 12 颗,我和小R等分后一人 6 颗。过了一周,医院给我们发来了报告,小R那边成功了3个,是男孩,而我这边成功了一个,是女孩。」所以性别我们想选也没得选。同时中介也根据身体条件择优给 Leo 和小 R 推荐了一位代孕妈妈,她叫阿曼达。在移植后的第三周,他们就收到了医院发来的邮件,两颗受精卵都着床成功了。
跟芝麻饼和豆子一样,生孩子这一件长久以来在他们心中无比遥远和模糊的事情,突然就变得具体, 可以期待了。阿曼达在怀孕期间一直与 Leo 和小 R 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一边看着阿曼达的肚子越来越大,一边感叹着这一过程的神圣。但是当孩子的出生日期越来越近的时候,Leo 和小 R 这对准爸爸遇到了一个大多数准妈妈不会遇到的小插曲。
Leo:我们这种情况是没有产假的。在等待孩子出生的那几个月,我还跟老板提了离职。那天下午,我突然跟老板说,「我跟你说件事,我可能要辞职了。」我说,「我不是对你或者对工作本身不满,而是因为我的人生有了很大的变化。其实我是 gay。」当时他就懵了,「你不是结过婚吗?你怎么可能是 gay?」我说,「你也太直男了吧!这都看不出来!」我记得特别清楚,他还在百度直男的定义。我说,「是的,我们在美国做试管婴儿,我需要至少一个月的假期去处理这些事情,然后接孩子回来。」他说,「你没必要离职,你可以请事假,而且那个时间刚好是过春节。虽然这件事确实比较特殊,但我们都是理解和支持的。」那年 3 月,孩子的预产期快到了,我们赶航班到洛杉矶和代孕妈妈阿曼达见面了。接下来一个星期,我和小R每天都陪着阿曼达,陪她做产检、参加聚会、去海滩。阿曼达经常非常开心地让我摸她的肚皮说,「男孩踢我了!」「女孩踢我了!」我感觉很神奇,特别地开心和兴奋。那天是洛杉矶晚上 8 点多,我突然接到阿曼达的电话,她快要生了。我们赶紧开车去医院,在她的床边陪着阿曼达做剖腹产手术,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图 / Leo和小R的龙凤胎宝宝Leo:我当时的心情特别的复杂,还有点慌。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准备好,也不知道怎么做爸爸。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心情真的好复杂,百感交集,突然就多了两个宝宝。当我抱着孩子,轻轻拍他们睡觉的时候,看着肉嘟嘟的小脸,又纯真又可爱。我会觉得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都没体会过这么岁月静好的感觉,那是非常神圣的时刻。根据洛杉矶法律规定,代孕妈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她跟这个孩子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护士是严禁代孕妈妈看孩子的。如果没有我们的许可,她不能跟孩子进行任何接触,当护士把孩子抱走的时候,阿曼达哭得非常伤心。我们觉得阿曼达为我们付出了很多,站在母亲的角度来说,她经历了很多辛苦。我跟小 R 的妈妈一人抱一个宝宝到她房间去,让她看看孩子,甚至用母乳喂养孩子。阿曼达很开心,亲孩子、抱孩子。最后分别的时候,阿曼达哭得稀里哗啦,虽然不是亲骨肉,但毕竟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啊。虽说同样是生孩子,男性同性伴侣和女性同性伴侣之间的体验差别,似乎和异性恋中的父亲和母亲的体验差别一样巨大。母亲和孩子身体上的链接,是男性无法想象和体验的。
这也是为什么,另一边的芝麻饼和豆子坚持选择要自己怀,自己生。2016 年 4 月 1 日, 在怀胎十个月后,芝麻饼和豆子的宝宝也迎来了降生的那天。
芝麻饼:我当时是剖腹产,大出血。孩子太大了——一个 6 斤 4 两、一个 5 斤 9 两 。医生在我肚子里放了一个水囊才把血止住。后来水囊撤出来的时候真的把我疼疯了!一下子,地上出现一滩血,把我自己也吓到了。
豆子:之前我以为自己很勇敢,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怕,但当我真的站在那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连眼睛都不敢往别的地方看。我不敢去看切开肚子的过程,你可以听到刀划开皮肤的声音,然后看到助产士用力挤压肚子,努力将孩子从肚子里取出来的过程,这个动作确实相当大。助产士首先从里面拿出了我们的女儿,我看到一个粉粉白白的小朋友。芝麻饼:医生把孩子放到我旁边给我看了一眼,当时我眼泪就流下来了。37 周的时间,两个孩子都一直在肚子里,真正看到他们俩了,觉得挺神奇的。豆子:孩子出生那一刻,我的角色就变了,我成为妈妈了。■ 图 / 芝麻饼和豆子与刚出生的Helen和Harry但是,当两对准爸爸和准妈妈还沉浸在龙凤胎出生的喜悦之中的时候,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我国现行婚姻法规定,结婚双方应为「男女」,这意味着他们不能以同性恋人家庭名义给孩子落户。芝麻饼和豆子这一边,虽然芝麻饼生出来的双胞胎从基因的角度来讲是豆子的亲生孩子,但是孩子的出生证上不能体现任何有关豆子的信息。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落户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芝麻饼:生完孩子第二天办事员就过来,询问出生证上需要记录的信息,我们明确不提供父亲的信息,填无。2016 年那时,在出生证上没有办法体现豆子的任何信息,但是孩子们可以跟豆子的姓氏——我分娩的医院孩子的姓氏可以用非生母的。后来我听说就不行了。接下来就要办理户口, 2016 年 1 月份,国务院发文,大意是落户跟计划生育脱钩,也就是说非婚生育不需要像之前缴纳社会抚养费,交罚款,才能够拿到户口。我们当时存在一个问题,我的户籍所在地要求孩子必须要跟生母姓,除非你能提供父亲信息,但我又不能提供。孩子姓什么这个事,是一个动态的地域性问题。至少在那个时候,有些地方孩子得随父母之中的一方,有些地方你随便姓什么都行。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发现在当时的河北张家口崇礼,孩子可以不随生父母的姓,买房就能落户。虽然听上去有点夸张,但左思右想之后,我们确实走投无路了,真就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就为了给孩子上户口。而来到 Leo 和小 R 这一边,他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国之后,也遇到了相似的问题。
Leo:回国的时候要给孩子办理各种证件,这边的人员告诉我们说,「不能够给这些非婚父亲的孩子办理。」
当时我非常懵逼,中介机构告诉我们说,因为男同性恋代孕的孩子法律上是不被认可的。这会影响孩子后续证件的办理,可能准予入户的通知书都不会给你。当时办户口的时候,我们提供出生证以后,办事人员就问我们孩子的母亲在哪里?我们说是代孕妈妈帮忙生产的,他说这不行。所以我记得跑那个出入境至少跑了有四五趟,第五次的时候,我到楼上找了一个可能是领导的人,我很坦诚的把我的情况跟他讲了一下,那位领导还蛮开明的,他说,「你写个材料把你的特殊情况说明白,我们内部评估一下。」没多久我就拿到准予入户通知书了。就这样,Leo 和小 R 回到深圳开始了新的生活。
和大部分工作忙碌的都市白领一样,他们选择让自己的父母来帮忙照顾孩子,但同时他们也清楚,这两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对自己的人生,对于身边的环境, 需要拿出一个全新的态度。他们意识到这和之前两个人为了顺应社会规训而去形婚,已经是全然不同的状况了。
Leo:我回来以后就跟我公司的团队出柜了。虽然只是小范围的出柜,但我知道他们会传得全公司都知道的,这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认为,既然决定在中国抚养孩子长大,首先作为爸爸需要自我认同,如果不断地回避,未来孩子一定也会有不安全感或是用逃避的方式处理问题。是爱和责任感给了我很大的勇气,让我也重生了。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家虽然特别地惊讶,但是觉得我非常勇敢,也很祝福我。那个时候我每个星期都要托一个别的部门的同事从香港代购奶粉,一次那个同事问,「是孩子妈妈母乳不够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我团队的一个女孩子就特别暖心帮我打掩护,「他有两个孩子呢!母乳怎么够啊,肯定要奶粉。」我能感受到她的善意,我觉得很温暖。后来我带孩子去打疫苗、上托班、去医院等等,我都没有任何隐瞒。而跟长辈那边解释就更加有趣了,我老家是在河南五线城市的一个小县城,小地方是人情社会。父母在小地方的生存环境里,他们如何看待和传播这件事,远远比我们想得更复杂,父母跟我们说,「要跟舅舅、二姨奶之类的亲戚说,你是不想结婚领养的孩子,或者说是私生子吧。」但是我自己觉得不用撒谎,所以后面,慢慢地我们家这边的亲戚就都知道了孩子是怎么回事。那一年过春节,我跟小 R 第一次带孩子回我的老家,我们一大家人坐在一个大厅里吃饭。敬酒环节到我的时候,我想开个玩笑让大家不要那么凝重,我说,「不好意思各位亲朋,上次回来带的是个女的,这次我带回来一个男的。」当场大家就尴尬了,所有人都表情有点凝固,默不作声,大家都在回避这件事,于是我很快就换了话题。另外一个就是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考虑的还是国际学校路线。对我们这种家庭情况应该会更加得包容。因为之前网上也有说,曾经这样家庭的孩子会被其他家长联名抵制,这种情况发生我会觉得很遗憾。孩子两岁多一点的时候,我们两个爸爸第一次一起参加家长会。我们那次刚好有点迟到,我们两个爸爸一进去,就会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就说怎么是两个爸爸之类的。我们在家长会现场,老师会介绍所有的家长,到我们家就是没有妈妈,介绍了一下我们两个爸爸,当时我的脸是有点发烧的,有些难为情。最有趣的是,我们在一边看到了我公司的大领导,他的小孩也在那里上学,他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的。我当时是有一些紧张的,我看到老师介绍我们时,大领导整个面部都渗透着惊讶,他紧接着跟他的夫人聊起了我们的事情。通过那次家长会,有一些家长会主动跟我来搭讪,不管是出于友善,还是出于好奇,总之认识了不少妈妈,因为大部分都是妈妈参加家长会,只有我一个爸爸。她们很好奇我们是怎么生孩子的,以及我们是如何相处的等等问题。所以慢慢地,我们有了一个小圈子,大家一起带孩子去户外爬山。有了第一次以后,第二次我们就没有任何的难为情的感觉了。■ 图 / Leo和小R的龙凤胎姐弟在海边与 Leo 和小 R 不同,另一边的豆子和芝麻饼思虑再三,抓住了一个工作上的机会,选择离开城市,到乡村中去生活。那里的自然环境好,社交圈子也更为简单。
这里是距离昆明半个小时车程的一个村子,交通方便,有山有水,最重要的是,已经有一部分相对年轻的新村民,先于她们从城市来到这里,正在一起建立一个多元化的社区。她们俩都觉得,这里是适合孩子成长的地方,她们愿意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豆子:在我们看来,如果外部环境不友好,去改变它就好了。生活在一个小社区,其实比生活在大城市可能更容易看到变化。这里不光有本地的老村民,还有 200 多个从全国各地迁移到这个村子里来居住的新村民,他们想要寻找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所以这个村子跟中国绝大多数的农村都很不一样。■ 图 / 芝麻饼和豆子定居的村子——大墨雨村芝麻饼:我们刚到村子的时候是 2017 年年底,那个时候村子里没有幼儿园。我们的孩子到了需要有更多同伴社交的年纪,我们希望村子里有一个公共的学习空间,所以就发起了幼儿园。虽然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小的实验,谈不上是真正的幼儿园。但是,这个小幼儿园给孩子提供了森林环抱的自然环境的同时,也让他们享受到了友好的人文环境。公众号上面,我们分享了关于两个妈妈如何养育孩子这样的经验,也分享了我们如何筹办幼儿班。陆续有一些带着孩子的彩虹家庭来到这个幼儿班。我们幼儿园从最开始只有 4 个孩子,慢慢地到最多的时候有 16 个孩子。彩虹家庭见面天然就有一种亲切感。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家庭几乎是天天在一起。孩子们白天在一起玩,晚上这几个家庭会在一起吃晚饭。今天在你家吃,明天在我家吃,气氛非常得好。那段时间我们也非常享受这种氛围。彩虹家庭会遇到跟普通家庭不一样的问题,比如说在孩子的性教育上,针对「我是怎么来的」这样的问题的解答,我们在课堂上尤其重视。豆子:这些孩子从小就知道父亲这个角色可以由功能不同的人来承担,而且未必一定要由身体上为男性的人承担。给他们上木工课师傅是一个男性,也是一位新村民。他通过带领我们家两个小朋友做木工,承担了传统意义上认为的一部分父亲的角色。给孩子们上体育课的是很强壮的女性,她们也承担了本来由男性承担的一部分角色。这种多元化就给了孩子们很好的氛围。■ 图 / 芝麻饼和豆子的孩子跟村里的小伙伴们
在城市里生活的 Leo 和小 R 工作忙碌,基本遵循父母帮忙带孩子的传统路线。
但是豆子和芝麻饼在乡村中的生活相对更加自由,在家的时间也会更多,三女一男的家庭,有关性别和角色分工的话题,是她们常常在思考的。
芝麻饼:我妈是那种传统的好女人,在家里面洗衣服做饭。所以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分得很清楚——豆子是 T 我是 P 。后来我发现这样的划分很土,还是根据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来划分的。尤其是我们有了孩子后,这样的划分就越来越不能适用了。我们的儿子虽然是个男孩,但一样可以展示脆弱,女孩呢也不是就一定要受人照顾,我们生怕他们两个会不知不觉落入刻板印象的陷阱之中。所以,我跟豆子就尝试去扭转这样的性别划分,会将所谓的男女分工尽量模糊化。豆子:在乡村生活,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做。有一天我们墙壁上的腻子掉了一块,这个时候,如果是异性恋家庭,可能会让男性修补。我跟芝麻饼的家庭的话,芝麻饼一开始就觉得我应该去做。我当时还挺不舒服的,为什么我们俩都是女性却一定得是我去补?芝麻饼说,「这个事我做不好。」然后我就拉着她,一起把腻子粉给搅一搅,再把腻子粉打一打,我们打好之后用刮板一刮,很快就可以修好。做完这些,芝麻饼对于之前不习惯做的事情有了很大自信,觉得自己也能做好。现在有了两个孩子,我们没把他们当孩子看,就是增加了两个劳动力,我们四个一起去打怪。在孩子们两三岁的时候,我们就会让他们进厨房,一个人洗菜、另一个人切菜。我们的女儿对做饭没什么兴趣,也必须要加入到这个团队里来。■ 图 / 在碎石农场上,弟弟抱起刚喂完鸡的姐姐芝麻饼:我们的儿子Harry跟三个女性一起生活会感受到压力。我们俩确实花了一些时间思考男孩子的需求。每次挑玩具的时候,如果女儿Helen 要挑一些指甲油玩具、毛绒玩具,我是挺开心的,因为我也很喜欢。但是如果男孩Harry站在卖玩具车的柜台前,我就会心生厌烦。他有一次想要蜘蛛侠的衣服,我说,「你已经有蜘蛛侠的衣服了,不要再买了。」之后我也会反思自己的做法。豆子:因为我们家都很喜欢泡温泉,但是当时我刚好处于生理期,儿子Harry也知道生理期的时候不能游泳,或者泡温泉。他说,「那等妈妈的生理期结束之后,我们再去。」然后他等了四五天之后,芝麻饼的生理期又来了,无缝连接,这个计划又推迟了。Harry 那天特别失望,他说,「为什么生理期无休无止!」有些人看事情可能会看到很多障碍,但是我跟芝麻饼很容易看到了一些机会。我们当时花了很多时间去跟他讲,「如果将来你有女朋友的话,你就要知道在这个时间,你需要特别为她考虑。」他很容易就理解了,这个家庭就是两个妈妈的家庭,这是不可避免的。对于大多数性少数群体来说,在他们从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后,不管是来自于世俗规定、家庭还是自我探索, 必然都承受过或大或小的压力,他们最清楚与众不同会带来的影响。
所以,在他们成家之后,让他们最焦虑的问题就是:如何跟孩子解释自己的身份,又如何让孩子认同自己不太一样的家庭呢?对于这个问题啊,这两个家庭的解决办法都非常真诚。我不是指对社会和周遭的环境真诚——而是他们对自己的孩子的真诚。
芝麻饼:我们的孩子大概三岁的时候,一个孩子的爸爸是爬树的教练,他有一次公园里办了个活动,我们也参加了,教练的女儿挺自豪的。回家之后,我们的孩子说,「她的爸爸真厉害,我怎么没有这么厉害的爸爸呢!」看得出孩子们挺羡慕的,他们对于爸爸这个角色有了期待。■ 图 / 孩子们一起攀树那天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我和豆子跟孩子们说,「你们两个人其实是没有爸爸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跟豆子做了一些心理建设,因为从传统的意义上来讲,说谁没有爸爸是骂人的话。我们继续说,「但是你们俩有生理上的父亲。」然后我们把捐精者的资料拿出来给他们看,给他们介绍了捐精者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爱好,还给他们讲了精子和卵子是如何结合的,试管是怎么样的过程。然后我们告诉他们,「你们虽然没有爸爸,但是你们有两个妈妈,我们跟你们的生理父亲并不认识,但是你们 18 岁以后,如果感兴趣,可以给他写信,看看他愿不愿意跟你们喝杯咖啡认识一下。」豆子:我们也会讨论,解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不同的家庭存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和他们一样,有的是有两个妈妈养大的,有的是两个爸爸养大的,还有的是一个妈妈或者一个爸爸抚养长大的,甚至还有爷爷奶奶抚养大的,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组成。■ 图 / 芝麻饼和豆子参加学校的父亲节活动Leo:我们在孩子们 2 岁 9 月的时候,曾经去了一趟阿拉斯加,带他们俩一起去见了代孕妈妈阿曼达。我们当时跟孩子们说,「我们接下来要见一下把你们生下来的那位阿姨了,她叫阿曼达,她马上就要来了!」之前我们也让阿曼达跟孩子们视频过,所以孩子们知道她的存在。当阿曼达一家到我们的小木屋的时候,她跟孩子热情地拥抱了,还送了孩子们玩具。两个孩子对于拥抱和玩具很感兴趣,但是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所谓血浓于水的神奇反应,那个可能是我电视剧看多了。所以慢慢地,两个孩子都知道了两个男生是不能生小孩的,我们找了美国的阿姨帮忙。■ 图 / Helen和Harry,坐在与阿曼达见面的小木屋地板上彩虹爸爸的母亲节
每一年,对我们这种彩虹爸爸来说,最没有期待的就是母亲节。我们家没有妈妈,但是全世界都在过母亲节,这个问题就被无穷放大了。很多事情可能永远没有标准答案,即使我们带他们去阿斯加见了阿曼达,依然没有答案。有一次我开车带我们家孩子,女孩心细一些,突然在车上说了一句,「要是我有个妈妈就好了。」当时我鼻子一酸。今年孩子上一年级了,母亲节的时候,我加班到很晚,回到家里他们都已经睡着了。我就在桌子上看到了他们在幼儿园做的手工,他们用纸做了一个心型的纸牌子,上面写着,「爸爸我爱你。」我当时特别感动,我它传递的那种真诚和爱意是最高贵的。我以为那天的事情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两天又发生了一个小片段。我们每周日都会带孩子去上芭蕾课,那天难得我去接。快到下课点的时候,我看到前台准备了一大筐的康乃馨花束,下课以后让每个孩子领回去送给妈妈。已经陆陆续续有很多孩子兴奋地拿着康乃馨的花束奔过来。当时我还是有些落寞,但是我突然看到,我家宝贝拿着一束花跑过来抱着我说,「爸爸我们回家,这束花我想送给奶奶!」当时特别欣慰。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我和女儿碰到了我们同一栋的邻居的女儿,然后她们之间发生了我没有想到过的对话。那个小女孩问女儿,「这是谁?」
女儿说,「这是我爸爸。」女孩说,「不对,之前接你的爸爸是戴眼镜的,不是他。」这句话说出口,那个女孩的家人当时就尴尬了两三秒钟。明显被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难住了。女儿说,「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家庭啊,不光是有两个爸爸的家庭,还有两个妈妈的家庭呢!」女儿一路上没有任何的窘迫或者难为情的表情,她既没有跟我对视,也没有向我求助,只是很平常地去陈述事实,反而我考虑的还有点多,也做不到完全的心平气和。我想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只能说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我还挺为他们骄傲的。接下来可能会面临青春期的困难,我觉得积极面对就好了。「这是个秘密」
豆子:我记得应该是个周末的时候,小朋友们在村里的沙池玩,我就在旁边,然后有个小女孩问 Helen,「我为什么没见过你爸爸?」她说,「这是个秘密。」
回家之后,我和芝麻饼问 Helen 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别人真实情况。Helen 说,「我讲了很多遍了!已经有些烦了。」我们一想也对,Helen和Harry两个孩子从会说话开始就不断地跟别人解释为什么他们有两个妈妈,出于礼貌,他们每次都把这个事情讲得很清楚——他爸爸在哪?精子库到底是什么?我们当然也应该尊重她的感受,她没有必要像一个宣传大使一样,我们觉得这样的回答也挺好的。我们也会从孩子的视角去理解他们对这个事情怎么看,我觉得这也是对我们焦虑的一种治疗。有时候孩子看得更通透。芝麻饼:无论是异性恋家庭还是同性恋家庭,无论你是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其实这中间很多身份带来的隔阂是因为你不了解对方,甚至你也不了解自己。差异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固守自己的认知。当我们决定想要生宝宝的时候,就应该准备好要去面对真实的自己,因为孩子的到来一定会带着我们逐渐的距离真实的自己、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近,然后我们会交到更多的朋友,也会得到更多的认可,我们的世界会更大。Leo:对我们自己也好,对孩子也好,真实和坦白才能够让一切更有利地生长,我想对于我们这种家庭,这就是生活给我们的答案。■ 图 / 芝麻饼和豆子一家人在船上的合影 来自故事君的温馨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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