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校长万玮：国际教育的最大价值，就是培养出一群追求“唯一”的年轻人

朋友老牛在教育出版行业工作。有一天他突然问我：

我脱口而出：

这句话来自于著名科技思想家凯文·凯利，人们常亲切地称呼他为KK。KK是美国著名科技杂志《连线》的创始主编，因为对互联网时代的超前洞见而收获了“互联网教父”、“数字文化先知”、“硅谷精神之父”等声誉。

万玮

民进中央教育委员会委员

上海市民办平和学校总校长

2006 年“上海教育年度十大人物”

教育部“国培计划”首批班主任专家库成员

本文为10月28日IEIC大会的演讲稿，经作者授权首发。

人生是马拉松吗？

老牛不解其意，让我解释解释。

我说，你应该听说过这句话：人生不是短跑，而是马拉松。这句话是有所指的。

很长时间以来，教育界的内卷低龄化，孩子还没上小学，就报了很多培训班。培训机构发明了一句很成功的广告语：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于是成千上万的家长前赴后继地在孩子刚踏上起跑线就督促他们冲刺。

然而家长们忘了还有另一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小时候很厉害，长大了“泯然众人矣”的例子很多，这些年我们看过太多“伤仲永”的现代版本。人生不是短跑，不是百米冲刺。

人生的路长又长，起跑就冲刺的孩子，初中之后有可能后继乏力，甚至迷失自我，躺平退赛。

老牛说，很多家长也不想让孩子冲刺，奈何发令枪还没响，好多孩子就已经冲出去了，我们不冲不行啊！

我点点头，这就形成了一个囚徒困境，更准确地说叫剧场效应——到剧场看戏，前排的人站起来了，后排的人也不得不站起来，导致所有人都得站起来才能看到舞台。

然而，人生真的是马拉松吗？

△电影《强风吹拂》剧照

马拉松是一项长跑运动，比拼的是耐力。人生可不止比拼一种能力。因此，人生不是马拉松，人生可能是铁人三项，甚至是十项全能。

老牛说，我很同意。我和我太太就比较超脱，我跟我儿子说，你将来要是不愿考大学，省下来的学费我就直接给你。因为我觉得人生甚至都不是一场竞赛，并没有明确的终点。

对！我说，人生本不应如此之卷，生命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不需要跟别人比，过好自己的一生足矣。

只是生活在尘世间，还是要现实一些，毕竟在我们的文化语境中，像你这么超脱的人太少。

生命既是一段旅程，也避免不了竞争。今天大多数家长所面临的困境是，我们不知道孩子们十年之后参加的是一个什么项目的比赛。我们身处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

我们所处的时代

这个时代有什么特征呢？老牛问。

我说，一个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时代发展的速率越来越快。

我们所处的时代，人的平均寿命越来越长，企业的平均寿命越来越短。在全世界范围内，中小企业平均寿命只有3年左右。一个人一辈子只在一个单位干一份工作，已成为小众现象。

另一方面，年轻人对待职业的态度也发生改变。有调查表明：

BOSS直聘创始人赵鹏2019年公布了一个调查数据：中国白领平均每两年换一次工作。对于老一辈来说，不但要接受年轻人换工作的频率，还要接受各种涌现出来的新兴职业。

老牛插话说，传统行业受冲击很大，就像我们出版行业，今年的情况就不太好，2023年比上一年度下降30%左右。

我说，对啊，人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手机占据了，相对于短视频的吸引力，纸质书难以望其项背。

老牛问，你觉得时代变化的拐点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说，应该是2018年吧。而2019年的时候，就有人洞见到了这个趋势。

2015年，几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那一年，中国移动运营商们开启大规模的提速降费。三年后引发了一场飓风，快手、抖音等短视频平台迅速发展壮大，全中国从农村到城市的十多亿网民被彻底接入互联网，成为扁平化的数字社区的一员。由此极大改变了各个行业的生态。

武汉美女幼师黄老师依靠一曲“挖呀挖呀挖”的儿歌一夜爆红，10天涨粉300万，累计张到800万，然而两个月不到，就慢慢销声匿迹。

回看过去两年，10天涨粉4000万的刘畊宏、2天涨粉1000万的卡塔尔小王子、两周涨粉1000万的张同学都已成为历史，后来者要想粉丝数超千万，将会越来越难。

粉丝难涨，维持更难。网红的职业巅峰，今天看来，基本不超过3个月。

老牛感叹说，我们这一代人年轻时追的星——崔健、罗大佑、刘德华、周杰伦等，几十年不变。木心先生写过一首诗《从前慢》，其中有一段：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我接着说，传统人生是马拉松或者铁人三项、十项全能，能够分出名次，可以追求出人头地，可以定目标做“最好”。

现代人生扑朔迷离，未来什么赛道依然存在，什么赛道会很热门，又会出现什么新赛道，连这些都众说纷纭，没有共识，怎么做“最好”？做哪个赛场上的“最好”？

如何成为“唯一”

所以您认为，做“最好”没有意义？老牛问。

最好当然有意义，只是，那是对于固定赛道而言。当赛道变了，你要做唯一。我说，慢时代求“最好”，快时代求“唯一”。

当世界既扁平又多元，人的价值就更多地体现为独特性。美国作家爱丽丝·沃克所说：

自然界的完美在于每一个物种的不同，即便同一个物种的不同物体，也各有不同。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特的。

法国大科学家彭加勒（Jules Henri Poincare）在《科学与方法》中说：

那如何做到唯一呢？老牛问。

我提出五个路径：

路径一

制造惊奇

我在学校里做校长，常常有学生申请校长午餐。在自我介绍环节，我会让学生说出自己的一个与众不同之处，这个与众不同必须要让人有惊奇的感觉。我对学生说，这样的话，下次在校园里见面，校长就能一下子认出你。

好莱坞常常用一项指标来评估剧本，这个指标叫惊奇元素。也就是说，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个剧本，必须要有让人惊奇的元素，这个剧本的立项才可能进入下一个环节。

例如，《西游记》讲述的是一个和尚，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一只猴、一头猪、一个水怪，一起去冒险。这个故事怎么样？绝对惊奇。

因此，不妨经常尝试用一句话介绍自己，挖掘自己身上的惊奇元素。

路径二

发现天赋

商业咨询专家华杉老师说过一句经典的话：做管理咨询，不是去找企业有什么问题，要把它解决了；而是去找企业做过什么正确的事情，把它放大出来。做管理咨询，就是对一家企业的“寻宝行动”。

不妨想一想以下几个问题：

有人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真的没有什么天赋。那是你没有认真去找。

曾经有一位朋友跟我讲，儿子得过且过，学习只满足于平均分，参加社团不想做领袖，只是干干杂活。我说，你孩子人缘一定好，他只想做绿叶，在人人都想做红花的团队里，你儿子可就太吃香了。

路径三

形成风格

一个人要做到与众不同，就要有自己鲜明的风格。

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妨向演员学习。

有许多演员，科班出身，形象很好，机遇不错，贵人相助，但就是红不起来，甚至“剧红人不红”。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演员缺乏自己的风格。

知名科普作家万维钢老师将表演分为四层：基础、技巧、真实、风格。一个演员能演得真实已经很不容易了，然而要成为表演艺术家，必须得有风格。

脱口秀演员李诞也特别强调风格。他在《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中说：

风格，就是你的天赋加上你的经验。

你的风格，就是你的人生。

脱口秀演员拼到最后是拼人格魅力。风格，就是你的人格魅力。

我甚至觉得，风格更可能来自你的缺点，而不是你的优点。

你的风格可能是装帅，也可能是装怪，可能是你不断挖掘生活真谛的睿智剪影，也可能是你就胡说八道观众也喜欢。

因此，像演员一样，不断打磨自己，不断思考，在别人眼里，自己究竟是怎样的风格、人设、以及品牌。

路径四

找准定位

定位是一个商业理论，由美国人杰克·特劳特于1968年提出，2001年被美国营销学会评选为有史以来对美国营销影响最大的观念。

定位理论的核心在于确保产品在潜在客户的心智中占据一个有价值的位置。其本质是让产品的不同成为核心竞争力。

人也可以看成是一种产品。我们要思考在职场、在家庭、在各种社会关系中我们自身的角色定位。定位是换位思考，定位不是从我出发，而是从对方出发。要思考对方需要什么，我做什么，或者表现出什么特质，才能让对方感到有价值。

定位是底层逻辑，定位是认知模式，定位是心智占领。

当然，我首先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这来自于精确的自我认知，以及对自身优点稀缺性的把握与设计。

路径五

唤醒使命

丽江华坪女子高级中学校长张桂梅，放弃在大城市工作机会，而致力于帮助山里的学生通过教育改变命运。她的物质生活很清苦，她的精神世界很富足。

张桂梅校长无疑是幸福的，因为人生为一大事来，她找到了属于她的这件“大事”。

在荆轲刺秦的故事里，秦国叛将樊於期甘愿自杀，以自己的人头作为荆轲进献秦王的礼物之一；而荆轲则“风萧萧其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等人物青史留名，万世瞻仰，皆是因为他们将自己的一生与使命结合。

春秋晋国义士程婴是我十分敬仰之人。为了保全赵氏孤儿，他不惜背负卖友骂名，忍辱负重，最终保留赵氏血脉，复仇之后毅然结束生命以告慰旧友。

一个人什么时候变得与众不同？当发现自己人生使命的时候，当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的时候，当一约既定万山难阻的时候。

一言以蔽之，当一个人实现自我的时候。

「 写在后面的话 」

老牛说，他儿子所在学校的理念是——让学生做最好的自己。

我说，不如改成——让学生做更好的自己。

老牛问为什么。

我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老牛说，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让学生成为唯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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