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家庭再也卷不动了

家长们好！（10月）15号以后，教育培训不再允许办理了。我目前正在退出所有的班级，寻找新工作，估计不能再教孩子了，非常抱歉！这种对话截图正在教培群中广泛传播。

在最近几个月里，许多从事一对一教学或独立授课的家教，开始认真考虑离开教培行业，这种情绪已经持续了半年有余。

根据2022年教育部的数据，自“双减”政策发布以来，国内义务教育阶段校外学科类培训机构已经减少了90%。

但有些人认为，许多课后辅导的需求并没有消失——从学习机构离开后，许多家庭转向了更隐蔽的家教市场。

2022年底，教育部办公厅等十二个部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学科类隐形变异培训防范治理工作的意见》，主要目标是逐步控制、甚至清除隐形培训。被视为可能导致教育不公的家教和私教，也在该《意见》中被提及。

另一方面，在今年8月，教育部公布了《校外培训行政处罚暂行办法》，其中第十七和第十八条规定，自然人未经审批有偿开展学科类校外培训的，将根据情节轻重受到从警告到10万元以下罚款的处罚。

该办法从2023年10月15日起施行，这意味着从10月15日起，未经审批的有偿学科类家教将面临明确的处罚方式。

《办法》的施行，标志着教培行业规范有序发展的一步。一方面，这是督促教培行业合规运营的措施，但另一方面，这也给隐形教培从业者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从家教平台发布的招聘信息来看，如今一对一家教的主要师资来源是在校本科生和研究生。这些学生通过熟人介绍或主动求职来获取即时收入。

此外，在教培机构精简人员的过程中，不少从业者转型为个人家教，从原有客群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生源圈。

为减少风险，这类家教信息几乎不会主动进行广告宣传，仅在熟人圈内口碑传播。一位专任教师告诉后来者，要“等学生上门”。

由于开展家教活动的场景较为私人，通常不签订合同，也没有即时转账，因此从业规模难以统计。

盐财经记者加入了某一线城市学生家教群，每天群内更新不少于50条家教信息，最大的家教群人数可达500人，目前已经开设了第12个。

自从“双减”政策实施以来，对教培领域的投资态度变得复杂。

在与教培从业者、使用者和监管者的多次访谈中，盐财经记者发现，虽然资本正在逐渐退出教培市场，教育焦虑和超前学习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但竞争仍然在继续。

家教行业繁荣不衰，甚至推出了加价培训。

那么，10月15日，新规已经出台，曾由家教承载的需求，应该何去何从？

从进门到现在，赵复泽已经等待了十多分钟，但要辅导的孩子羊羊还没有正式坐到学习桌前。

羊羊和母亲关于作业时间的讨价还价声音不断传入赵复泽的耳朵。

抄完语文生字后，可以玩手机多久？读完英语单词后，可以看平板多久？一个半小时的课程，常常因为这些非课堂原因而被延长或压缩，赵复泽早已习以为常。

即使讨价还价结束，也不意味着学习会顺利进行。橡皮屑、卷笔刀，任何东西都比作业更有趣。

“磨洋工”，赵复泽这样形容。她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吸引羊羊的注意力，反复问他是否听懂。对于每一个“懂了”，她也不能掉以轻心。通常在反复提问时，学生会表现出迷茫。

羊羊是赵复泽带得最久的学生。刚上一年级时，他的母亲通过朋友关系找来了在名校就读的赵复泽，每周四天给孩子做课后辅导。

从一年级一直辅导到五年级，赵复泽先后辅导了羊羊和他的弟弟，但课堂上的时间更多地花在激发孩子的学习兴趣上，离开后，她也无法确定羊羊兄弟是否在成绩或行为上有所进步。

这并不是个别案例。回顾自己的家教经历，许多老师表示，不超过三分之一的孩子通过家教能够实现实质性的提高，一对一家教更多地提供了一种情感价值给家庭。

与孩子平淡无奇的成绩相比，家长大部分时间都非常欢迎老师的到来。赵复泽每次去羊羊家，都能感受到母亲在那头轻轻松下的一口气。

“家长不想陪着孩子，因为只要陪着，他们就必然会吵架。”但低年级的孩子无人监管，就不会做作业，赵复泽成了填补空缺的那个人。

这让她感到自己成了智能学习机的替代品。她这样说，因为“他们不需要自己去搜索，你可以给出答案，同时还能解释为什么是这个答案”。

家长对教育的强烈需求和学习效果较差的错位，给许多家教带来了职业压力。

曾在一家私人教育机构兼职的黄世平曾问老板：“如果课程没有讲好怎么办？”老板表示，对机构来说，比老师上课的质量更重要的是营销手段。

“他们需要大量投入到营销中，以让家长相信把孩子送到这里是放心的。”黄世平回忆道，“如果成绩有提升，家长会开心，成绩没有提升，也没关系。”

综合多位不同地区家教的授课经历，自2015年以来，聘请家教的学生都成长在教培氛围浓厚的环境中，班上的同学有一半以上参加了校外培训，学科类培训仍然是学生学习的重点。

对校外培训的需求峰值可以追溯到2020年，当时，大量资金涌入教培领域。

企查查显示，猿力科技当年融资高达35亿美元，好未来融资33亿美元。大量资金被投入到营销宣传上，教培广告铺天盖地，营造出一种每个人都在竞争，每个人都可以学到的焦虑氛围。

尽管此类投资很快被叫停，课后辅导急速减少后“转向非盈利”，但诞生的需求泡沫仍然存在。隐形教培应运而生，满足了这一部分需求。

许多家教和家长心照不宣的是，每周几个小时的短暂时间不会显著提高孩子的学术水平。他们提供的是让学生“感觉正在学习”的体验。

对校外培训的严格监管并不意味着禁止校外培训。平衡需求和市场供应是关键。

面对《办法》的实施，一度有“10月15日起全面禁止校外培训”的传言。

中国民办教育协会通过其公众号“民教新观察”澄清道：“《办法》并非要全面禁止校外培训，而是要依法管理校外培训，让合规者受到保护，让违法者付出代价，使校外培训在法治轨道上运行，推动行业健康发展。”

教育部门的一位相关工作人员在回应盐财经有偿家教的问题时表示，未经审批进行有偿家教都是违规的。

学生可以在正规机构的晚托班学习，托管教师可以回答简单的作业问题，但不可以进行系统的学科辅导。

可以看出，学生课后学习的陪伴需求可以在正规服务机构中得到满足。但除此之外的第三方校外教育仍然受到严格的监管。

如何平衡供需，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我们的教育：走向何方？

对校外培训的严格监管，并不代表要彻底禁止校外培训。平衡需求和市场供应一直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核心问题。

面对《办法》的出台，曾经有传言说：“从10月15日起，将全面禁止校外培训。” 

不过，中国民办教育协会通过其公众号“民教新观察”明确澄清：“《办法》并非要全面禁止校外培训，而是要通过法律手段来管理校外培训，以保护合法经营者，惩罚违法者，使校外培训在法律轨道上合规运行，推动该行业健康发展。”

对许多家教老师来说，对精细化教育的需求导致了家教资源的抢手，价格也随之飙升。

黄世平还记得，当她上大学的时候，学校设立了一个平台，供家教和学生发布家教供需信息。

当时，大多数学生的要价不高，大致在40-70元/小时之间，根据学段和学科的不同，价格也有所差异。黄世平说：“那时大多数家庭都能承受得起。”

然而，如今，家教市场变得更加隐蔽，好的教育资源变得更难触及。黄世平发现，在2021年之前，她所在城市的家教中介在提供信息时只会按比例收取第一节课的少量介绍费。

但是在2021年下半年，中介费用飙升至两倍的课时费用。

“有资源的人和出售资源信息的人成了赢家。”如今，大多数高校已经取消了家教信息平台，相关需求开始在小圈子内传播。

在黄世平所在的城市，大学生的家教费用普遍上涨至每小时100-150元，有经验的专职私教只接待熟客，收费通常在800元一节课左右。

价格和信息成了家庭选择的双向筛选器。

“学校教师的任务非常繁重，一个班级里有很多学生，很难全面照顾到每个学生。”现在已经成为体制内教师的赵复泽回忆起家教的意义时说道。

“如果一个学生想学、需要学，学校教育应该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但大多数学生在校内不学习，同时，家庭也没有良好的教育模式。”

在当前强调家校合作的时代，当双方都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持时，第三方教育就成了一种有价值的选择。

谌卡是一个非常了解孩子成长需求的母亲。她两次寻求家教的帮助，都发生在她的孩子在学习知识和应对考试方面遇到困难的时候。

第一次是在2020年，正值小升初考试前夕。为了让她的女儿考入理想的初中，谌卡的女儿需要在五年级提前参加一次选拔考试。

由于之前没有参加学科培训，她们第一次感受到超前学习的压力，谌卡说：“考试的标准是以初一的内容为基准，但我们的知识只到了五年级。”

“我们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一年的学业内容。”通过一对一的教育，精确的知识传递使学习任务的完成时间大大缩短。对于这次补习的效果，谌卡评价为“非常高效”。

精确度和效率在谌卡和她的孩子规划学习过程中得以体现。当女儿升入初中时，她的英语成绩相对较差。

在初三升初四的时候，女儿在英语试卷上只得了60分。她将孩子的试卷打开，从扣分最多的阅读部分开始，问孩子哪些段落、哪些句子、哪些单词她看得懂。她发现孩子竟然只认识一些简单的高频词，比如“is”和“and”。

为什么这些核心词汇没有掌握好呢？针对这个需求，谌卡开始寻找可以帮助孩子提高单词记忆能力的家教。

她找到了一种分阶段辅导学生提高英语能力的家教方式，第一阶段就是单词记忆。

这种高效的方式再次满足了谌卡的需求。她说：“根据《义务教育英语国家课程标准》，初中生需要掌握最多1600个单词。掌握了这种记忆方法后，预计需要40到50小时来记住这些单词。”

她和孩子上了一节单词记忆课后，决定继续报名参加完整的课程。

每天半小时，两个半月后，孩子记住了2500个单词，学科水平从D升到了A。这两次明显的进步让谌卡对家教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

一对一的有效辅导使那些容易感到压力、不太适应大班教学的孩子有了更加自由的学习空间。

同时，理解学校教师工作量有限，家庭在发现问题后额外寻求课后辅导，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谌卡说：“我们应该给那些掉队的孩子提供更多选择。”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的教育体系真的需要提供更多选择吗？

或者，这些选择只是教育培训行业通过制造焦虑，进行资本运作的手段？

如何提供优质教育，是这个链条上的每个环节都必须面对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