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娃后，我开始薅图书馆的“羊毛”

2022-09-05 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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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静思

梁文道有一套听起来很荒谬的作家分类法，他把作家们分成在咖啡馆写作和在酒店房间写作这两大派。

在咖啡馆写作这一派出了不少明星，比如波伏娃和萨特这帮巴黎知识贵族。他们坐在咖啡馆的木椅上，包围在咖啡和香烟散发出来的雾气里，就着泛黄的灯光写作读书。布拉格、维也纳、罗马、巴黎，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这些欧洲大城市里，有多少文人每天过着“我不是在咖啡馆，就是在去咖啡馆的路上”的日子。

酒店派的作家来头也不小，毛姆、海明威、以及白天在丽兹酒店奋笔疾书的普鲁斯特，在那里完成了《追忆似水年华》。

《花神咖啡馆的情人们》剧照

这些在高级酒店开房写作的人都是真文豪——文人+富豪，咱们普通人的经济实力不允许，最多也就是装腔作势泡咖啡馆吧。

鄙人不才，曾是咖啡馆那一队的。

年轻时求职，我曾在咖啡馆修改简历、刷求职网站；周末做方案、工作计划、约见客户，也是找就近的咖啡馆；后来开始做撰稿人，就更有理由待在咖啡馆里了，那么多先辈前仆后继涌入咖啡馆，足以说明那是个让文思澎湃汹涌的好地方。

在咖啡馆里敲出来的文字，好像都更高级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点了一杯比较昂贵的拿铁，想要奋发图强尽快把稿费赚到手。而且，我总要给这些咖啡馆一个机会吧。没准儿，中国版的J.K.罗琳就是我，未来能捎带着其中某家咖啡店，鸡犬升天。

总之，在小小的咖啡馆里，才华可以不多，但做梦可以没边没际。

《我的事说来话长》剧照

可是，在咖啡馆装了几次文化人后，我真的很想问先辈们一个没见识的小问题：你们待在咖啡馆里写稿不吵么？

咖啡机磨咖啡和冲泡咖啡的声音、店里的音乐声、服务员点单和叫号的声音、还有邻座顾客肆无忌惮的聊天，先辈们是如何做到充耳不闻还能笔下生花的？

有一次，我在一家本地的咖啡店点单后，拿出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开始装文化人。四十分钟过去了，编辑的约稿我只敲了半页，但八卦却听了一箩筐。

我的隔壁桌坐了一对中年闺蜜，A和婆婆闹翻了；即将升中学的儿子成绩下滑了十名；老公这次升职没戏被人顶了；以及她大姐和姐夫正在闹离婚，因为姐夫出轨；B家，她爸爸要做一个肠胃方面的小手术；十岁的女儿在长胖的路上一骑绝尘让她夜夜失眠；还有她那不长进的弟弟，又因为吸毒被抓了。

中年人的现实生活可比我要写的故事有意思多了，我差点就想和她们凑一桌，每人来个深度访谈，请说出你的故事。

《咖啡伴侣》剧照

咖啡馆里红尘男女的生活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效率，听八卦的心思远胜于为文学殿堂添砖加瓦的决心，通常我在咖啡馆装文化人超不过一小时，就会破功。

直到一次偶然，小区停电，我只得跑去距离小区一条马路之隔的社区图书馆工作。从此，我的人生就走进了一片新天地。

那里，没有人声鼎沸的嘈杂，甚至连人都没有；

那里，没有炎炎夏日和冬日飘雪，一年365天空调恒温设定；

那里，用电用网不要钱，上卫生间不用排队、还免费给你供应饮用水、以及一排排书架上摆放的精神食粮。

生活在上海，想要找一处人少、安静、冬暖夏凉以及不用消费就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不多，而这座社区图书馆无条件满足了我上述所有诉求。

让我如何不爱它！

《图书馆战争》剧照

从此，我告别了那些网红咖啡馆和连锁咖啡店，周六的清晨带着电脑和一壶茶，找个靠窗采光好的位置驻扎，开始薅图书馆“羊毛”，

很多人对图书馆有误解，觉得那只是儿童和学生的地盘，与社会人无关。

的确，大部分人一生中泡图书馆最长的时间应该就是大学期间了。我在读大学时，混图书馆的时间绝对超过在宿舍的时间。倒不是我多爱学习，大学四年，去图书馆学习这种正事没干多少，乱七八糟的书翻了不少。对于一个喜欢把时间消磨在阅读上的人来说，图书馆就是他们的旅游胜地。

毕业后，我曾因工作从上海被调派到厦门出差长达半年。在逛过三次鼓浪屿、四次厦门大学、N次环岛路和中山路步行街后，网红城市的滤镜在我眼里褪色了。

我住的宾馆距离厦门市图书馆不远，几站公交车的距离，恰好那时市图书馆又刚迁入新馆不久，藏书丰富、环境绝佳。从此，我就把工作之余的时间交付到了这里。

《正常人》剧照

我一直觉得，图书馆是一个伟大的创建，因为在这里你可以用最低的成本去接近最伟大的灵魂，只要你愿意来，这里就可以慰藉你的心灵。

对于在生活和职场的赛道上马不停蹄奔波的社会人来说，当我们被甲方诉求折磨得苦不堪言时，不妨拿起书架上野坂昭如的书读读。当年他拖稿被编辑“追债”追到半夜12点，野坂昭如和编辑说自己先回家了，凌晨四点保证交稿，编辑来按他家门铃就行。结果编辑四点到了，却发现门铃被卸了。

我们不敢如此“晃点”甲方，但看别人这样坑甲方时，四舍五入约等于我们也坑了一把甲方，能短暂开心三五秒。

当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和自己理想中相去甚远让记者很痛苦时，不妨翻翻库尔特·冯内古特的书。他曾在战争中被俘，与其他战俘躲在地下储肉室里，当他们出来后发现整座城市在炮火烈焰中被烧成了废墟，而自己竟然“有幸”成为幸存的七名美军战俘之一，后来更成为了美国当代最好的作家之一。

《在森崎书店的日子》剧照

人生的绝路与逢生你很难预料，也许惜命、努力和静待就是改变命运沉浮的“三大件”吧。

图书馆的功能不仅在于给人提供心灵慰藉，更显著的功效年纪越大体悟会越深。

比如，“书非借不能读也”，袁牧很早就道出了“读书人”的心理：书只有借来的，才会认认真真去读。与家里书架上静静吃灰、“不受待见”的一堆书相比，明明前者才是自己真金白银购买来的，但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因为有了“死线”，好像就有付费产品的魅力，能让阅读者翻阅的更勤快一些。

果不其然，阅读者的“死线”和打工人的“死线”一样，都是第一生产力。

《编舟记》剧照

另外，有了孩子后，你会发现图书馆就是“散财童子”。

我现在住的地方，步行十分钟是一幢三层的市镇图书馆。我家小朋友最近半年很是痴迷泰坦尼克号和它的两艘“姐妹船”的历史，图书馆里有关这艘船的绘本、图画册、儿童和青少年读物都被我借阅遍了。

上周，他硬是找到了与之相关的一本厚达五百多页的资料书。虽然小朋友还不怎么识字，但就因为书里有十几张当年拍的黑白珍贵照片能真实呈现那几艘船的建造过程，他顶着高温步行了十几分钟扛了回去。

看着小朋友在前面走，我内心感慨：感谢图书馆，替你爹妈省了多少银子啊。

养娃是一项综合脑力、体力、心力、人力、能力于一体的项目，但究其根本，考察的是家长的经济实力。自从有娃后，我在图书馆身上薅的羊毛按照书本、玩具原价计算绝对超过六位数了。烧别人的钱、养自己的娃，这可比“砍一刀”的某多多薅下的羊毛让人身心愉悦多了。

《天才少女》剧照

在泰戈尔的散文诗《图书馆》里，这样写道：

“进入图书馆，我们伫立在千百条道路的交叉点上。有的路通往无边的海洋，有的路通往绵延的山脉，有的路向幽深的心底伸展。不管你朝哪个方向奔跑，都不会遇到障碍。在这小小的地方，软禁着人的自我解放。如同海螺里听得见海啸，你在图书馆听见哪种心脏的跳动。这里，生者与死者同居一室；这里，辩护与反驳形影不离，犹如孪生兄弟；这里，猜忌与坚信、探索与发现，身子挨着身子；这里，老寿星与短命人耐心而安宁地度日，谁也不歧视谁。”

我想，这是对图书馆这项人类伟大发明最贴切的描述了。

排版：耿耿/ 审核：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