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可能的妥协方案

11月9日，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研究主任Michael E. O'Hanlon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A possible compromise on Ukraine（在乌克兰问题上一种可能的妥协方案）”。

本篇简要介绍其观点，并穿插着引述布鲁金斯学会研究人员制作的乌克兰战争量化数据图。

拜登和泽连斯基在白宫，2023年9月21日

在发表正式观点之前，文章作者首先自嘲了一下，他这样写道：

“尽管在华盛顿‘妥协’可能是一个肮脏的词汇，但我还是想就如何支持乌克兰的问题提出一种妥协方案”。

作者认为，妥协的本质不是民主党和共和党在援乌预算上取个折中的数，而是制定一种新的政策方法。

既然要介绍新的政策方法，我们首先得了解当前拜登政府的想法。

简单点说，自2022年2月开战以来，拜登政府的策略是通过资金、武器和情报支持的方式来帮助乌克兰，使其能够抵御俄罗斯进攻并最终收复领土。

不过共和党的反对者却提出，这样的援助方式只能让美国陷入无限制的财政泥潭，毕竟连乌军总司令扎卢日内都承认目前的战场形势就是僵局。

那应该怎么办呢？

俄罗斯占领乌克兰领土的面积比例，自2022年11月之后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美国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数额，最近几个月有趋缓的势头。

鉴于上述问题，文章作者提出了这样一种方案：

1、拜登政府不是要求2024年给乌克兰编列600亿美元援助款吗，好，给800亿美元。

2、乌克兰不是要求提供战术导弹和F-16战机吗，好，立刻马上给，还有什么想要的也一起说，别耽误时间。

3、在此基础上制定一个截止日期，比如2024年底或2025年初，届时假如乌军仍无法取得战场上的突破，对不起，基辅必须在美国的指导下启动“B计划”，也就是停火谈判。

作者认为，这样的做法既体现了对乌克兰坚定有力的支持，又避免了代价巨大的无限期消耗，相对来说比较有可能在美国国内达成共识。

面对拜登政府“打包”援乌、援以预算的做法，众议院只通过了援助以色列的法案，民主党控制的参议院则表示拒绝采纳，即是否援乌已经成为美国国会内斗的一个焦点议题。

美国人对乌克兰的支持度，蓝线为民主党人，目前仍保持较高水平，红线为共和党人，已跌至50%左右，不过总的趋势都在下滑。

文章作者指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完美的，此处的B计划也一样，它制定的初衷是维护美国和北约的核心利益，以及乌克兰的“大多数利益”。

在某种程度上，比不确定期限的无休止冲突更可取。

具体来说，B计划将包含对乌克兰现有实控领土的安全保障，同时涵盖一个经济上的复苏计划，使基辅能够在安全和经济两个维度锚定西方。

为了实现第一个目标，西方将向乌克兰提供充足的防御性武器，比如防空导弹，但也将大幅减少那些进攻性武器的供应。

为了实现第二个目标，西方可以为乌克兰制定一个“马歇尔计划”的概念，比如部分使用被没收的俄罗斯资产（或资产利息），再比如制定乌克兰未来加入欧盟的路线图。

对于很多人期待的乌克兰加入北约，作者认为前景极不明朗，一种相对可行的方案是召集美国、英国和几个欧盟主要大国一起为乌克兰做安全担保，形成某种形式的安全共同体。

总而言之，B计划不会让乌克兰放弃对领土的声索，而是将斗争手段由军事转变为外交和经济，以更大的战略耐心来执行。

作为专业研究人员，作者之所以强调要准备“B计划”，绝非空穴来风。

我们不妨看几张布鲁金斯学会学者们整理的“乌克兰指数图”。

首先是一张俄罗斯出口原油价格指数图，蓝线为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黄线为俄罗斯出口原油价格。

开战之前，俄罗斯石油基本是按照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定价出口的，蓝线和黄线大致重合。

开战后因受到西方制裁，俄方不得不降价出售原油，其中不少被印度和土耳其转手倒卖，两国大发了一笔战争财。

2023年初，G7宣布对俄罗斯石油限价60美元/桶——这一举动在当时被各大媒体炒得沸沸扬扬，被认为是祭出杀手锏。

从价格走势图上不难发现，限价初期确实狠狠打压了俄罗斯出口油价，但目前已重新涨到60美元以上，且价格越来越接近正常的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相当于打了个八五折。

据来自《华尔街日报》的报道，G7集团对俄罗斯石油实施的限价越来越失去效力：

“俄罗斯2023年10月份的石油和天然气的预算收入是9月份的两倍多，与2023年初能源销售收入下降时相比发生了根本变化。”

我们不难体会，大宗能源确实是目前国际市场上的硬通货，你不买有的是人买，这一点上俄罗斯相对中国有很大优势。

聊完俄罗斯，下面谈乌克兰。

上图是乌克兰的进出口贸易额曲线，蓝线为进口，黄线为出口。

2022年2月战争爆发前夕乌克兰的进出口双双暴跌，之后有一定的回升，但恢复明显的只是进口（蓝线），出口则一直低迷（黄线）。

对此我们可以通俗地理解为，进口是要花钱的，特别是要花外汇，而出口是能赚钱的。

除掌控美元霸权的美国外，其他国家不可能长期维持进口大于出口，国际贸易中总要收支基本平衡的。

2022年里，乌克兰贸易逆差为147亿美元，是2021年的两倍多。

自2023年7月初俄罗斯终止黑海粮食协议后，乌克兰的贸易逆差持续扩大（上图蓝线和黄线的差），2023年的数据只会更加难看。

经济活动陷入停滞的同时，战争还给乌克兰和欧洲带来了海量的难民。

如上图所示，开战近两年后，仍有约500万乌克兰难民生活在欧洲（不包含俄罗斯），其中德国和波兰占了大头。

根据2023年7月12日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为躲避战火而来到德国的100多万乌克兰难民中，有44%的人希望永久留在德国。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角度，目前德国政府为每名乌克兰难民提供成人每月502欧元、儿童每月318至420欧元的补助，这还不算可能发生的居住安置成本和医疗卫生成本。

要知道乌克兰开战伊始即进入国家战争状态，成年男子是不能出境的，逃出去的主要是缺乏劳动能力的老人、妇女和儿童。

这一百多万人要德国纳税人一直养下去吗？

根据最新民意调查，立场极端的选择党（缩写为AfD）已经成为德国第二大政党，选择党利用了当下德国民众普遍的不满情绪，当国内发生任何负面事件时，选择党都会指责朔尔茨政府总是优先考虑乌克兰而不是本国民众。

文章最后，简单做一下总结。

在美国国会就援乌预算问题陷入僵局之际，持布鲁金斯学会这篇文章观点的美国专家学者有很多。

他们的核心观点都是不能无限期高额支持乌克兰，但同时认为乌军还应该拥有反攻收复领土的机会。

有学者指出，历史上重大战争往往在两到四年后才达到关键转折点，再考虑到学习操作现代武器装备通常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因此2024（战争第三年）才是反攻的关键之年。

基于这种舆论背景做推测，欧美目前仍有足够的耐心再支持乌克兰打一年，至于说其他的恩恩怨怨，就等到2025年1月让美国新总统去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