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几十年走出大山的云南保山咖啡，都经历了什么？

文｜施然

在云南保山的大山里，咖啡种植历史可以追溯到1952年。今天，保山小粒咖啡已经成为中国咖啡的代表，多次获得世界级大赛的奖项。但这颗咖啡豆走出大山，花了几十年的时间。

保山市新寨村被称为“中国咖啡第一村”，和咖啡大国巴西、埃塞俄比亚同处于黄金种植带。中国市场上的咖啡豆，超过98%都来自云南。据保山市政府公布的数据，目前新寨村咖啡种植面积达1.36万亩，人均5.7亩，每年总产量4000余吨。

今天，大山和世界连接的通道除了交通还有网络。在保山的咖啡种植园和咖啡加工厂里，举着手机做电商直播的网络主播随处可见。在这里直播卖咖啡，比种咖啡困难得多，山里信号不稳定，过去连电话都打不通，而直播需要稳定、高速的网络。

2022年，新寨村5G信号全面覆盖，高速网络带来的不只是能够在山里直播，还有更高效的咖啡种植、咖啡加工技术。咖啡产业的发展，又刺激了当地的旅游经济，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吸引年轻人回来。

云南保山新寨村夹在怒江和高黎贡山中间，以山地、坡地为主，高黎贡山挡住了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昼夜温差大，是咖啡种植的黄金区域。其他有类似条件的地方，例如牙买加，种的就是精品咖啡豆蓝山咖啡。

云南也很早就引进了精品咖啡豆，最早卖去苏联，苏联解体后缺少销售渠道，直到雀巢来到云南，云南的咖农们放弃了过去的精品咖啡，走规模化路线。

20世纪90年代，雀巢在云南引进了产量高、不易生病的卡蒂姆品种，这种咖啡豆口感一般，主要用于制作速溶咖啡。虽然这让云南的咖农们重新种起了咖啡，但也带来了一个副结果——低价标签。云南产的咖啡豆在市场上是卖不出高价的。

和其他农作物一样，咖啡种植也存在“错配”现象，咖啡树三年结果，在咖啡豆涨价时，咖农会扩产，随之出现产能过剩，豆子价格下跌，咖农砍树减产。

王加维新寨村村支书，人称“咖啡书记”，他见证了咖啡产业在这里的多次起伏。王加维还记得，2012年，咖啡豆价格一直低迷，当地村民不愿意种咖啡了，想改种其他农作物。当时村干部们轮番去村民家里劝说，他们认为问题不是种植环节，而是没有和市场建立有效沟通渠道。

村民卖一斤咖啡豆几元钱，而在几千公里外的大城市，一杯咖啡就能卖到几十元钱。王加维要做的是把咖啡豆价格提起来，让村民们能赚到钱。

村里先是请了农业专家来做培训，让村民学习如何更专业、高效地种咖啡。还找来了深圳的老板，按照对方的要求采摘、晾晒、加工，约定的价格是60元一公斤，比当时咖农自己卖的价格翻了10倍。最后，村里的1万多亩咖啡田都保住了。村民们意识到，只有走精品路线，才能通过种咖啡赚到钱。

新寨村山坡上的咖啡园，目前新寨村咖啡种植面积1.36万亩

咖啡豆的销路解决了，这还不算完。王加维紧接着开始布局下一件事。他给村民们做了相关的职业培训，据他介绍，目前村里有厨师证的一共365人，有电焊证的128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持证的技术人才。因为王加维认为未来咖啡会带动村里的旅游业，到时候这些村民都能直接参与到相关工作中。

现在，新寨村也如王加维当年设想的一样，发展出了咖啡和旅游两个支柱产业。2020年，新寨村建了新的3号咖啡庄园，里面有高档民宿、游泳池、悬崖下的帐篷。2021年建了4号庄园，和深圳大学一起共建了咖啡艺术图书馆。现在新寨村每年能接待超过10万名游客。

除了种植，这里也发展出了咖啡生产、加工、销售产业。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成立于2013年的中咖公司。

中咖公司有210名员工，其中大部分员工都从事咖啡的电商销售，咖啡烘焙、生产、物流等环节的员工人数不到70名，中咖行政部经理石健车介绍，咖啡工厂已经做到60%以上的自动化，每天能生产15吨咖啡豆。传统工厂的效率完全不可与之同日而语，过去，投入更多人力的情况下，产量都不到现在的一半。

直播电商在中国的其他省份已经非常普及，但在云南，此前一直是个难题。

云南农村人口一共2300万，城市化进程较慢，且云南地形复杂，对于通信公司来说，要把5G信号铺设到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成本和收益。此外，还会有故障后维修效率较低等问题。

工作人员在安装5G基站上的天线

华为云南运营商业务部部长雷磊介绍，华为联合了本地三大运营商，考虑到多山地貌和自然村很分散的情况，通过劈裂、功分技术及RuralStar农网方案的规模落地，降低自然村覆盖成本。花了五年时间，让云南行政村的5G覆盖率超过95%，覆盖全云南省98%的人口。其中，新寨村1.36万亩的咖啡园，在2022年做到了全区域覆盖。

在当地咖啡产业升级的过程中，数字技术正发挥重要作用。基于5G网络能力，物联网传感器能够获取咖啡种植的重要数据，包括温度、湿度、土壤酸碱度等。通过分析数据，可提高种植效率，可帮助农民获得更高收益，提升咖啡品质，提升议价能力。

为保证咖啡的品质优良且稳定，需要利用窄带物联网技术对咖啡树的生长环境进行多维度监测。中国移动云南公司保山分公司金江杰介绍，地面设备能监测降水量、雨水酸碱度等方面，再通过5G网络，及时将这些信息回传到后台，并在手机端同步。当监测下的咖啡树指标显示异常，技术人员会提醒咖农及时采取相应措施。

5G信号的覆盖，让物联网、智慧种植、直播电商、智慧物流等应用能够落地在新寨村的咖啡园里。王加维说，现在新寨村有10多家咖啡相关企业，这些企业用工量非常大，年轻人可以回来工作了。

中咖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咖农在直播销售咖啡

过去，乡村发展的一个核心难题就是年轻人都不愿意回乡，更希望在大城市发展，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提升农村的就业机会和待遇。

保山新寨村里的5G基站

数字技术在推动经济增长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投资宽带网络等ICT基础设施建设有助于帮助企业提升生产效率、重构商业模式、提升产品质量等。国际电信联盟的最新研究表明，移动宽带渗透率每增长10%，将撬动人均实际GDP平均增长1.5%。

积极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乡村经济发展尤为重要。工信部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年中，中国约60%的农村居民已接入互联网，到今年年底，农村宽带用户数量预计将超过1.9亿。

新寨村的咖啡产业也吸引了不少外来人员来此创业，山东人沙苏苏2017年落户新寨村，目前经营一个咖啡馆，也有自己的种植园。吸引她的不光是新寨村独特的自然环境，还有科技属性，她希望借助技术手段种出更好的咖啡豆，也想通过直播，让咖啡走出云南，走出中国。

新寨村咖啡产值由2018年的3000万元增加到2022年的1.2亿元；截至2022年底，保山市咖啡产量2.26万吨，全产业链产值超过40亿元。

王加维说，接下来，新寨村计划建设更多的咖啡庄园，同时把农户家改造成咖啡小院，还规划了1000亩地要种目前全球最贵的咖啡豆瑰夏。

咖啡之外，数字化技术也在云南其他产业发挥重要作用。

目前，云南腾冲的和顺古镇已实现了5G网络全域覆盖，可以实现古镇旅游数据的智能分析，优化游客体验。例如，通过智能应用为游客推荐最佳停车点，节省游客时间。第一次来这里的游客也不必担心迷路，通过微信小程序可以完成路线规划、买票、找餐厅、乘车、订酒店等。城市管理中心可以从全镇50个监测点接收警报，实时应对任何紧急情况，不管是遗失了手机，还是不慎与家人失联，都能迅速寻求帮助。

和顺古镇的数字基础设施还支撑了安全监控摄像头和火灾监测系统的部署，对古镇自然环境和历史古迹的保护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腾冲文旅局副局长常再菲表示，和顺当地的4000多名居民因为旅游业发展，实现了收入增长。

云南怒江独龙江乡曾经是中国最偏远、最封闭和最落后的村庄，进村80公里的公路有794道弯，过江靠溜索，出门攀“天梯”，村里召集村民开会用“放炮”。

2019年，这里成为云南省第一个开通5G网络的乡镇，整个云南第一个5G电话是从怒江打出来的。信号覆盖后，村民们会拍摄视频介绍独龙江的神秘和独特之处，村里也组织起直播培训、电商培训，帮助村民把农产品卖到全国各地。

未来，数字化技术将进一步深入云南。雷磊说，现在5G信号只是做到覆盖，大多是低频段的技术，比如700兆覆盖。如果同时有10个到20个人直播，700兆可能就不够用了。“高频的频段能提供更好的体验、更好的速率和新的特性，这些目前在乡村覆盖还不足，未来会继续提升。”

此外，5G信号的铺设相当于修路，路修好后，更重要的是上面跑的车。数字化技术的价值最终需要用具体的场景和应用来体现。咖啡种植、直播带货和智慧旅游等，都是代表性的应用，未来还会有更多更具想象力的新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