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家暴行动者万飞与侯志明对谈：被家暴者的“求助”与“自护”

11月25日是“国际消除针对妇女的暴力日“，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与北京红枫中心特邀全国知名“反家暴行动者”湖北监利市蓝天下妇女儿童维权协会发起人，“万家无暴”项目负责人万飞专程来京，与中心协妇专委前副主任委员、红枫反家暴热线主持人侯志明就「被家暴者的“求助”与“自护”」，进行对谈，并与红枫志愿者及来自北京各城区反家暴社会组织负责人、社区干部现场互动，共话如何用跨学科、跨部门的方法，推动“妇联+公安+社会组织+N”多机构高效联动，解决受害人求助难问题。

对谈以《反家庭暴力法》中家庭暴力的定义为开端，万飞与侯志明两位老师分别从法律和心理层面进行了解读。而与此同时，线上和线下纷纷提出了问题，“一个巴掌，一个耳光算不算家庭暴力？”经常发脾气，砸坏东西，是否算家暴？“”怎么看待冷暴力？“”女的唠叨拱火，男的被激怒动了手，一旦动手，女的打不过，肯定身上有伤，这怎么算？“，热烈气氛中，万飞和侯志明分别给予简要回答。两位老师强调指出，国家禁止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反家庭暴力是国家、社会和每个家庭的共同责任。防治家庭暴力的核心理念和基本立场是“家庭暴力零容忍”。

对谈渐渐展开，与会者十分关注的两个问题，一是加害人“理直气壮”为什么施暴？二是受害者受暴多年，忍无可忍，为什么还不离开加害人？其实，这也正是国际国内反家暴领域一直在研究和探索的两大命题。不断探索，研究，实践，推进这两大命题的明朗化，特别是解决的途径，既是理论研究者，也是反家暴职能部门，一线实际工作者和全社会民众共同的使命与社会责任。

作为红枫中心反家暴热线主持人，侯志明老师强调指出，“加害人”理直气壮，需要普法教育和心理矫治！对受害人要充分理解TA们所面临的多重困境，要给与强有力的心理、法律、社会资源等多方面的支持！” 她介绍了红枫反家暴专线个案情况：“凡是来红枫热钱的，70%以上是不想离或不能离婚情况下，希望减少或减轻家庭暴力；20%左右是为离与不离纠结而求助；少数是咨询离婚时孩子抚养权、财产分割和过错补偿等法律问题。”

咨询师秉承“温暖，陪伴，增权赋能”8字方针，做到“三不问”，不问为什么打你？不问为什么不离开？不问是否离婚？前两者是居高临下，二次伤害，后者是当事人的权力，由本人自决。

咨询师在咨询时第一步是当事人安全评估：受伤情况，精神状态，是否安全；第二步是根据量表对加害人分级（低危、中危、高危）；对其中加害人为“高危”和中危其中的危险度较高者（如以威胁“离婚就杀死你和全家”并有可能实施的边缘型人格者）着重提示受害人注意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对其进行心理支持与建设，并建议当事人到公安或妇联等求助。

红枫主要是做“加害人为低危”来访者的咨询与调解工作。尊重其真实意愿（只想不再受暴或减轻受暴，不愿诉诸公权力），根据红枫受暴妇女心理帮助模型，鼓励来访者说出受暴情况，并尽可能动员对方来参加夫妻联合咨询。咨询时首先明确家暴是违法行为，来访夫妻双方签订协议（咨询期间保证不动手），然后从原生家庭，成长经历，双方矛盾冲突与症结三个方面梳理，认识家暴的危害和性质，如长期性，周期性（蜜月期），隐秘性。其中重点是增权赋能：与受害当事人探讨“离开”会怎样：是否可以起到以正压邪制约的作用（女性自主权：离婚权力，人格尊严，人身不受侵犯权力），通过演练、示范、矫正，双方学习非暴力沟通“有话好好说”，改变原有的互动模式。   

万飞老师介绍了湖北监利市蓝天下妇女儿童维权协会与市妇联共同探索出的“妇联+公安+社会组织+N”多机构工作机制，受害人只要报警就可获得急需的多种服务，令现场和线上与会者都非常振奋。

在该机制下，公安局和妇联、社会组织分享家暴警情信息，110接到家暴报警，立即指令派出所出警，同时将信息分享给妇联，妇联发给社会组织。

公安局制定反家暴细则，对民警、辅警进行培训，派出所对家暴报警进行书面处置，只要证实有实施家暴行为，就会开具告诫书、行政处罚决定书、治安调解协议书之一。

法院开有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绿色通道，蓝天下咨询师帮受害人写申请书、指导收集证据材料，法院核准率百分百。

民政局建有庇护所，由妇联或者蓝天下陪同到庇护所生活。

这样，报警的受害人会同时接到来自两方面的服务。一方面是警察立即出警、调查取证，对加害人批评教育或者告诫、行政处罚。

另一方面是社会组织经过专业培训的心理咨询师给受害人打电话了解情况，按需提供心理疏导、应对家暴的咨询指导、法律援助（如帮助申请保护令）、庇护。对特别困难的，给予一定经济资助。

经过几年努力，监利市公安局已经实现了全书面处置家暴警情，只要符合法定条件，法院都发保护令，民政随时提供庇护。

蓝天下的心理咨询师主动给受害人打电话、加微信，除了及时的服务还会陪伴受害人，教受害人如何管理情绪，如何处理亲密关系，如何保护自己。

除此之外，万老师还总结了受害人有效求助的策略。

观众部分问题

屏幕上和现场递上来的纸条中，好几条都是”要在更大范围推广监利模式““希望万老师来培训，让我们这里也成为蓝天下。”一位网友这样写道：“希望两位老师讲讲你们走上’蓝天下‘和’红枫‘的心路历程！想想蓝天下面，满山灿烂红火的枫叶，那画面该有多美！我只想说：衷心地感谢你们的努力！”

一份2022年发表于国际医学期刊《柳叶刀》的关于全球女性遭受家暴的研究报告指出：全球1/4以上女性遭受过家庭暴力；15岁至49岁的人群中，有27%的人曾遭受过亲密长期伴侣的身体或性暴力。该研究由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联合国人口基金、世界卫生组织、世界银行等联合发起。

全国妇联于2020年11月发布的数据显示，在中国，平均每7.4秒就有一位女性遭受丈夫殴打，2.7亿个家庭中，约30%的妇女遭受过家暴。每年有15.7万妇女自杀，其中60%是家庭暴力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