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失掉的机会
假如穿越回1991年或2000年的俄罗斯,以当时的视角看,面对苏联解体和休克疗法留下的烂摊子,俄国人应该制定一幅怎样的“复兴路线图”呢?
答案其实是明确的——入欧。
欧盟经济实力雄厚,俄国能源丰富,双方简直是天然的互补。
按照计划,俄国首先需要在安全层面与欧洲达成谅解协议,然后经济领域尽可能同欧洲绑定,最终形成以能源为纽带的“俄欧联合体”。
如果俄国领导人有本事把美国搞定,让其不干涉俄欧合作,俄罗斯甚至可以尝试加入欧盟,彻底了却自十七世纪彼得大帝以来的欧洲情结。
回顾叶利钦时期和普京初期的操作,他们的确是往这个方向走的,而那时欧盟刚刚成立,欧洲领导人也雄心勃勃的想自主自强,与俄罗斯一拍即合。
2002年的普京与默克尔,后者时任德国反对党基民盟党魁,尚未执政。默克尔成长于东德,同期普京也曾作为克格勃成员派驻东德,二人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俄欧走近过程中的第一道坎是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
众所周知,前南联盟(塞尔维亚和黑山)是俄罗斯铁杆小弟,也是俄国在巴尔干半岛上唯一的支点盟友。
1999年3月至6月,北约联军对前南联盟进行了为期78天的大规模空袭,造成科索沃事实性独立的现状(在俄罗斯人看来,2008年俄格战争无非是复制了北约在科索沃的做法)。
科索沃战争于6月11日结束,俄罗斯方面希望组建一支独立于北约的维和部队,遭断然拒绝。
愤怒之余,以总参谋长克瓦什宁大将为首的俄军鹰派绕过国防部和克里姆林宫,下令驻波黑的第76近卫空中突击师闪击科索沃唯一的机场——普里蒂什纳机场。
6月12日,俄罗斯军队和北约军队发生激烈对峙,经高层沟通,双方最终达成共同负责机场安全的和解协议。
虽说普里蒂什纳机场对峙只是一次小规模军事对抗,但它从一个侧面表明,俄罗斯对于自身地缘空间被压缩是有底线的。
这一事件在欧洲引起了很大反响,有媒体甚至惊呼“1945年回来了”。
普京与德国总理施罗德(1998~2005在任)的关系极好,施罗德曾任北溪股份公司董事会主席。
北溪1号启动典礼。根据2020年的统计数据,欧盟进口天然气中约40%、进口原油中约30%来自俄罗斯。
虽说俄欧关系因1999年科索沃危机、2004年乌克兰橙色革命和2008年俄格冲突等地缘安全事件产生了一些龃龉,但总的来看,双方合作共赢的主轴没有改变。
俄罗斯不仅不反对欧盟东扩,反而逐渐以邻国的角色来看待欧盟。
普京第二任期结束的2008年,与欧盟贸易占到了俄国外贸总额的52.3%,在外国直接投资领域,来自欧盟的比例更是高达75%。
2010年,普京提出建设“从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大欧洲的宏伟概念,不久还与欧盟签署了战略伙伴关系协议。
2011年11月8日,北溪1号天然气管道落成启用。
揭幕典礼上,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德国总理默克尔、荷兰首相吕特和法国总理菲永济济一堂,外界对于俄欧关系的未来一时间充满憧憬。
然而很可惜,俄欧之间靠近的趋势最终因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而中断——普京因地缘政治利益的诱惑放弃了自九十年代以来长期贯彻的“复兴路线图”。
让我们切换到“离岸平衡手”美国的视角。
在2000~2010年代,美国视角下的全球地缘政治格局大致是这样的,自西向东:美国-欧盟-俄罗斯-中国-美国。
这四个实体组成了两对战略三角关系,分别是“美-欧-俄”和“美-中-俄”。
2010年中国GDP只有6万亿美元,欧盟是14.5万亿美元,所以站在美国的角度,显然“美-欧-俄”三角更加重要。
因此,这一时期美国的战略重点是增加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对抗性,用地缘危机事件破坏掉俄欧靠近的大趋势,避免形成足以威胁美国霸权的欧俄共同体。
与之相较,“美-中-俄”三角的矛盾相对缓和,在华盛顿眼中属于次要议题。
实际上,虽说感情层面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内部走得比较近,但真要具体到经济利益层面,发达国家与发达国家是对手关系,发展中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是对手关系,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则是合作互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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