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总是与历史一脉相承,许多现代社会所发生的现象,其实在古代社会早已存在。某种程度上,读历史,就是读现实。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王家范在《中国历史通论》中,总结了中国传统社会的八个特征。这八个特征影响深远,有的至今仍未消失,启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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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业起源、精耕细作的农业经营方式、工商业水平、城市集聚程度,以及中央集权体制、意识形态化文化确立等等社会要素而论,中国都显示出较之世界其他民族早熟,而且善于借鉴历史而不断修正补漏,完善周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世界传统农业社会这一历史时段比较,中国传统社会属最为先进、周密和成熟的少数类型。可惜,过度的发达,犹如长臂猿最难进化为人一样,“早熟的孩子长不大”。这就注定了中国的现代社会转型要经历漫长的难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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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权形态包括三个层次:、使用权(经营权)、占有权(收益权)、所有权(处置权)。很多人误以为中国历史上,土地产权是“私有”形态的,但细细考察就不难发现:它在收益权和处置权两方面都不独立、不完全,不论是自耕农还是地主私有土地,始终受到政治权力系统“主权就是最高产权”观念或强或弱、或显或隐的控制,处于“国有”的笼罩下,朝不虑夕,私有制极不充分、极不纯粹。直至明清,三种权力仍处在被分割的状态,没有纯粹的、能不受任何意志干预、由所有者自由处置、转让与买卖的土地私有制。总之,在传统中国,私有制的发展不是太早、太多,而是太少、太不充分,缺乏健全发育的法制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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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社会互动模式,虽有程度不同的变迁和演进,但以家长制为核心的血缘关系,在中国社会中始终是最具原生性的人际互动模板,属于社会深层结构性质的东西。血缘(宗族)伦理色彩的意识形态高度发展。进入文明之初,血缘纽带没有被打破,可能是中西历史歧途分走的一个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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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个人崇拜,不是表现为宗教对先知神的崇拜,而是对世间道德人格化的政治权威的追慕和敬仰。孟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由圣君英主扭转乾坤、开出新天的梦一再重现,一再幻灭,又一再复活,难有梦醒时分。“好皇帝和”和“圣君贤相”成为古代历史的主干,从知识精英到民众,都把这看作是历史光明面,民族的骄傲。现在要问:这种心理定式是怎样形成的?为什么如此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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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有三大系统: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国古代政治是居高临下,包容并支配着经济和文化,造成了所谓“政治一体化”的特殊结构类型。经济是大国政治的经济,即着眼于大国专制集权体制的经济,私人经济没有独立的地位;文化是高度政治伦理化的文化,着眼于大国专制一统为主旨的意识形态整合的功能,异端思想和形式化的思辨不是没有,而是总被遮蔽,了无光彩。一切都被政治化,一切都以政治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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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精英始终是社会的主流力量。然而,古代知识精英与社会的关系,常常呈现出两种极端的走向:要么紧密地与政治实体粘连在一起,为其不断地提供人才资源和思想资源,转化为社会统治;要么消极遁世隐居,逃避政治,沉醉于孤芳自赏的艺术意境之中,脱离社会和民众。在古代中国,几乎看不到第三种政治势力,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异己”力量。知识精英从来没有产生出西方意义上的那种“社会异己”的新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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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社会的国家整合体制,一方面是权力高度集中的君主专制,一切号令出自皇宫,执行刻板划一,地方无独立意志,缺乏积极性;另一方面国家行政管理实际只到县衙一级,加上幅员辽阔,鞭长莫及,发展参差不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名曰“大一统”,其实“统一”也是有限度的,统一的坚壳,内部却包容着许多松松垮垮、多元含混的板块,“捣糨糊”式的一体化既虚假又脆弱,气候适宜,也常常会弱化为名存实亡乃至分裂割据,结果是“一统就死,一放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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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来,中国人的政治智慧都是“变易”观。“变易”的图式是“循环的(同心)圆圈”,呈封闭型,六道轮回,以不变应万变,万变不离其宗,故靠自身走不出历史的怪圈。这与西方传入的进化论,显示出质的区别。“进化”是“基因变异”,“新旧不断起承转合”,其图式是不断上升的螺旋,呈开放型。“变易”观的特点是使人容易趋向于乐天知命、返古保守,是发达的中国农业社会和统治周密的封建帝国自足心理的真实写照。只有中国失去了世界先进态势,备尝落后挨打之苦,方有接受进化论的心理基础。这就是为什么外因在推动中国社会转型中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综上所述,不难发现,中国传统社会的八个特征,不只是古代人必须面对的冷冰现实,也是现代人不得不继续应对的顽疾。而若要看透今日中国社会里的种种问题之根源,则不可不知中国社会史。为此,先知书店诚挚推荐“中国社会史三书”——包括:王家范的《中国历史通论》、王笛的《碌碌有为》、梁庚尧的《中国社会史》。这三本书都是大家手笔、经典著作,构成了宏观、微观、中观三个观察视角,回答了当下横亘在国人心中的永恒难题——中国现代化转型困境。三书均体现了历史学家的关怀与历史研究的真谛所在,是当代国人洞察中国社会史的首选参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