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历也挣不到钱，卷学历还有用吗？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读书改变命运是中国人几千年的传统认知，尤其是进入现代社会之后，学历更是和收入高度相关，获得更高的学历，是很多普通人提升收入的重要途径。但是统计数据显示，从收入角度来看，教育带来的回报率已经越来越低。
最近，中央财经大学发布《中国人力资本报告2023》，报告显示，“由于教育程度的普遍提高，城镇的教育回报率（一年额外教育带来的收入增加百分比）呈下降趋势，城镇男性教育回报率从2008年的最高点的8.3%降至2020年的5.7%，而城镇女性在相应年份从10.0%降至6.0%。”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教育能够带来的回报率还会不断下降。如果考虑到教育的成本越来越高，在扣除学费等成本之后，教育的实际回报率还会更低。通过提升学历来提高收入，在未来会变得越来越难。
教育带来的回报率不断下降，核心根源还是要从供需两个层面来分析。
从供给角度来看，国内大学持续扩招，加上越来越多的人主动追求更高的学历，所以，高学历变得不再稀缺，在劳动力市场上，高学历人群的供给变得越来越大；而从需求角度来看，由于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就业市场的需求也随之萎缩，普通人能够拿到高工资的概率越来越低。
《小舍得》剧照
在以前高等教育还不普及的年代，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够从高考脱颖而出的，将来参加工作之后，即使只是本科甚至专科毕业，至少都能获得平均水平之上的工资。在那个年代，教育的回报率非常可观。
随着1999年之后高校开始扩招，20多年来，高校录取率已经提高到接近90%，当大学相当普及之后，独木桥不再存在于高考，而是往后移到了就业市场。我国每年城镇新增就业大概为1200万人，而每年大学毕业生就达到了1000万，如果考虑到农民工等其他就业群体，每年1000万大学生毕业之后，就不得不挤上找工作的独木桥。
《少年的你》剧照
当本科生变得不再稀缺甚至过剩，很多人就通过继续深造来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从硕士读到博士，从国内读到国外。在以前，学历提升带来的回报也还是比较明显，博士、硕士和本科毕业之间的薪酬待遇还是有明显的区别。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学历提升来获得更好的工作，高学历的稀缺性也开始下降，能够带来的超额回报率也逐年递减。为了通过学历提升获得竞争优势，很多人只能越来越卷，从国内的大学卷到海外名校。但是，当海外名校都不再稀缺，很多人不得不认清现实，放弃卷学历之路。
去年11月，教育部公布2024年的考研报名人数，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报名人数为438万，较2023年减少36万人，下降幅度接近8%。考研人数出现下降，说明越来越多人开始意识到，教育能够带来的回报率已经明显下降，所以不再在学历提升的道路上一路打怪升级。
《猎场》剧照
教育回报率下降，除了供给越来越多，从需求角度来看，就业市场的机会越来越少，也是影响教育回报率的重要原因。
随着我国经济增速放缓，就业压力也随之上升。尤其是对于那些高学历人群，感受到的压力更大，因为高学历就业主要集中在互联网、金融和房地产等行业，以及外资企业等等，这些部门能够为高学历人群提供相对较高的收入。但是，这一轮经济下行，互联网、房地产和金融行业成为裁员大户，很多拿高薪的高学历人才，反而比普通人面临更大的裁员压力。
除此之外，外资在最近几年有所撤离，也对高学历人才的就业带来了冲击。我国很多高学历人才，尤其是“海归”回国之后，在华的外资企业成为这些人才的重要就业去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有4500多万人在外资企业就业，占我国就业总人口的比重达到10%。最近几年，在华外资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撤离迹象，一些重要外企关闭了在华业务，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前11月，我国外商直接投资（FDI）同比下降10%。外资撤离，对于高学历人才而言，意味着少了一条非常重要的就业路径。很多高学历海归回国之后，发现一纸海外文凭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太明显的就业机会。
过去10几年，由于高学历人数越来越多，而就业的机会又越来越少，自然就导致教育回报率越来越低。以前多读一年，可能可以提高10%的收入，现在多读一年书，对收入的提升只有6%左右。如果考虑到学费等教育成本的上涨，教育对收入的实际提升幅度还要大打折扣。
最近几年，国内高校学费普遍上涨，很多本科专业的学费涨幅甚至高达50%。研究生阶段的学费涨幅更大，部分高校甚至不再为研究生提供宿舍，这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读研究生的成本。当读书的成本越来越高，能够带来的回报又越来越低，所以，很多人不得不放弃卷学历，转而寻找另外的路径。
在考研热降温之后，考公开始持续升温。2023年，国家公务员考试计划招录3.71万人，当年有260人报名过审，通过资格审查人数与录用计划数之比为70:1。2024年，国考的竞争更加激烈，报名人数首次超过了300万人，大幅增加了17%，计划招录人数为3.96万人，增加幅度6.7%，通过资格审查人数与录用计划数之比约为77:1。
《半泽直树》剧照
政府财政收入放缓的背景下，机构精简是大势所趋，国家公务员不可能持续“扩招”，录取人数增长有限，而从考研大军转战考公的人数越来越多，国考只会变得越来越艰难。而且，国考只是一个小众市场，每年几万人的录取规模，远远满足不了绝大多数普通人的需求。可以预见的是，在学历卷不动之后，考公也将越来越卷不动。
中国人过去热衷于卷学历，是因为的确可以带来明显的收入效应，随着教育回报率逐渐下降，或许可以倒逼卷学历之风逐渐降温。在无处可卷之后，或许不卷才是出路。
以东亚第一卷国韩国来看，在内卷卷不动之后，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开始选择外润。按照韩国当地媒体的调查，30岁以下的年轻人当中，有将近6成想要移民海外。一向最能卷的韩国人，现在也开始卷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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