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在有关新千年的复古浪潮里头，这毫无疑问是最让我惊喜的一次，毕竟，互联网给“甜”贴上错位标签的时间，实在有太久了。
▲《四月物语》截图
过去提及千禧年的女性肖像，很大几率是穿着宽肩西装、雷厉风行的职场女性，抑或是又野又神秘，撩人但看着就不好惹的辣妹。她们的美是向外的，连攻击性也是，以至于这种攻击性很大程度被误解为真正的“独立”。
所以这几年银幕赞颂的女性角色，总是强调外表与行为的“力量感”，而温和的甜，更多时候则与“弱”画上对等号，甚至成为了Male Gaze的另一种标签。可我总觉得，内敛的柔，才是更有劲儿的。
就像前不久因为被网友们考古而火出圈的张柏芝旧照，她在《芭啦芭啦樱之花》《钟无艳》里头，演的都是甜妹。可她的甜不是单一的表达，而是可以将天真、蓬勃、狡猾、古灵精怪混合的复杂美。▲张柏芝在电影《老夫子2001》里饰演中学教师张敏仪
她的甜妹，是敢闯敢爱的代表。碰上钟情的人，能鼓起勇气去爱；路上遇到挫折了，跌倒了也能再爬起来。这样的鲜活，真的很难不被击中。看到底下评论都说，这么多年都被偶像剧带跑偏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甜妹。是啊，谁说甜妹就非得是“傻白甜”式人设呢？她们当然不只是一种被教科书化的、在凝视下的单一古板符号，甚至在流行都市精英女郎面孔之前，甜妹也是坚韧的、强大的一种代表。
可如今的偶像剧里，“甜妹”们都太使劲儿了，不关注向内的塑炼，而只在靠近“可爱”的举止上下工夫，其实，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对“甜”的刻薄。
可反观2000年的甜女孩们，她们的魅力从来不在“白幼瘦”的塑造，而来自更多维度的识读。
那时的人们相信，美有很多种表达，而甜只是其中一种。当甜成为了流行法则，甜也可以有不同的主张。而那个时光氤氲的旧年代里，称得上“千禧甜妹”的，又何止张柏芝呢？甜姐儿的美，有时可能是偶然唐突、温和的叛逆。像20世纪90年代的周慧敏，她的恋爱故事，港媒八卦记者可写得太多了。她和丈夫长跑数十年，因为男方被拍到出轨多次，所以直到今天谈起她，聊最多的依然是被调侃、惋惜“遇人不淑”。
可我仍记得她在一档访谈节目里聊她的爱情观。她说她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是只有她才有资格判断的事儿。
当别人都在细究她为何不离开这段“糟糕的感情”时，却少有人去听她内心对生活、生命更宏大的观察。
她谈生死，是坦荡地接受世事无常，谈不被观众认可的爱情，她是坚信彼此仍有可以并肩同行的理由。▲周慧敏演唱会照片
她是不带攻击性的，内敛的英气，一种自洽的自由抒情。从前有太多人觉得甜女孩们等同于好拿捏，可看懂千禧的甜女郎们，才发现她们的内心始终有一片蓬勃的、空旷的、自由的田野，那是一个可以留给自我探讨、成长的地方。对待感情，她们也可以是主动的、热烈的。譬如《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她是那时关于千禧甜姐儿的一种新想象。她稚气、勇猛，对爱情虽然怀抱忐忑与恐惧，可依然能不断鼓起勇气前进，她全身心爱着心上人，可当知道了对方想离开时，也能完全抽身，成全对方。在两人的关系里，她始终领先对方一步。▲《东京爱情故事》截图
她在剧里没心没肺的笑容和角色隐喻，至今依然是带有启蒙的、治愈的甜美。
而同样在千禧年前后播出的《悠长假期》，在里头饰演女二的凉子，也是我钟爱的女性角色之一。▲松隆子饰演凉子，《悠长假期》截图
她在男主角瀨名和真二之间的三角恋里，也有过纠结，可最终还是选择遵从内心，跑向那个不被观众“认可”的花花公子真二。看起来，她是被爱情勾魂的人，可实际上，她才是那个主动进攻的恋爱勇者。
我真挺想念千禧年的日子，那个时期的漂亮女性，无论是辣妹还是甜姐儿，无论是在银幕还是现实里头，都充满了真诚、野性、独立。好像外界的纷扰，都没什么能侵扰到她们自洽干净的灵魂。那个迷人的2000年呀，确实有太多值得复古、玩味的东西了。可在后来的偶像剧里，我倒觉得这种千禧甜女郎的精神，反而被隐藏了起来。在编剧的笔下，甜女孩们更多变成了一种工具，镜头里、角色上，对甜的解读和刻画，也越来越单薄。好像只要呈现千篇一律的笨拙、妆容与乖巧，就能营造一个成功的、够上门槛的“甜妹”。
▲《Mean Girls》截图
当这些带有欺骗性的角色在流行文化越来越时兴，甚至是短暂地掩盖了过去对女性气质的审美时，甜妹们鲜活的表达与可能性，就被瓦解了。以至于到了后来，当更有力量感的女性们，带着硬朗的气场出现时，甜妹也被放在了“独立女孩”的对立面。而如今关于千禧年的甜美考古，很大程度上也是一场对“甜”的审美翻新——是甜妹们也能掌握人生的话语权。
说起来，曾经也是“古典甜妹”代表的薇诺娜，骨子里同样是硬朗的酷女孩。早年里，她的事业一帆风顺，可后期受挫的糟糕经历实在太多了。
因为恋爱失败，她被爆出了好多负面新闻，一场长达数年的事业低谷压得她喘不过气，可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已丢掉自己的星辉时，她又以一出《怪奇物语》勇猛归来。
她的身上，永远有着少年般轰轰烈烈的闯劲。
▲年轻时的薇诺娜
就像她说的那样，小时候因为太像男孩子被同龄女生欺负，当她成年后再遇到对方时，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反击，而不是等待被救赎。也像她拍的照片那样，脱去华丽的衣裳，就算脸上开始爬上皱纹，照样在51岁那年穿着匡威杀回杂志封面，自然、包容，美得惊人。▲2022年6月，薇诺娜登上《Harper's BAZAAR》杂志
而“甜心教主”杨丞琳呢，可爱曾经是观众对她的头号称赞，而如今“清醒”才是她由内而发的魅力。她在恋综里聊恋爱观，坦诚也干脆利落。当一位女嘉宾因为和男嘉宾年龄差距较大而被开玩笑时，杨丞琳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年龄大怎么了？年龄大没事的”，而当有人开始质疑年龄导致的感情问题时，她也坚定地回答：“他们会更努力的。”▲“甜心教主”杨丞琳
她觉得女孩经由岁月增长的历练反而是一种成熟的魅力，而这种不纠结的坚定，也是她内心自我价值的大胆表达。说到底，其实真的很难讲千禧甜妹的标准是什么，或者说，她们本身就是不设限的。她们的甜，是没有过度表达，她们穿粉也不“软妹”，敢穿，敢讲，就连气质格调也是如此。▲《律政俏佳人》剧照
比起如今的假甜人设，千禧甜妹们更多在于个性的吸引力，她们可以酷，可以辣，而甜甚至只是其中一种特质而已。千禧年的复古风潮，互联网已经有太多讨论了。但关于千禧女郎们，我却总觉得没被说尽。毕竟，在那个时期的酷女孩，她们的美各有不同，而你确实很难用同一种描述来形容她们。如今腻味“甜”，其实是讨厌对任何一种人设的单一刻画。她们本该像是现在又流行回来的糖果色、鲜花裙、牛仔元素，骨子里就带着复古重生、蓬勃的生命力。
▲《四月物语》截图
曾经听人说过，怀旧是一场物理减速，我们如此难忘、尽力地想记住千禧年，不过是想让那些美好再留存得久一点，孜孜不倦地寻找一种对生活的希望与相信。而无论我们是否怀抱“甜妹”的复古风潮，她们依然自洽地存在于那里，携带鲜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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