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岁月1989（18）
到春分那天，老先生接到了招商局的电话。迎新活动在三月的最后两天，头天下午报到，傍晚接待晚宴。第二天组织参观招商局的办公环境和主要项目。招商局负责两个晚上的住宿，在南海酒店。研究生（含第二学位）可以住单间。一起去吧。为什么不呢？
连忙到学院办公室请假。去哪儿？去深圳要办边防证，找学校保卫处和海淀公安分局。这才知道深圳不仅是改革开放前沿，而且是边关。俩人紧急行动，请假、办边防证。他们计划三十号到深圳，四月一号自费再住一个晚上，二号一早离开。北京和深圳之间不能直达，得先坐三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到广州，再坐大半天的汽车到深圳。
到了深圳，才知从深圳，还要坐段车才到蛇口。到了蛇口，才知南海酒店是深圳最好的酒店，五星级。张经理是个人精，问这位是谁呀？去华集呀，一家人一家人，晚上一起吃饭。本来他还担心，她一个人无处可去。张经理所言非虚，招商局是蛇口工业区的大东家，袁庚先生作为招商局领导，也是华集、华玻、招行和平保的创办人。
自助晚宴气氛宽松，招收的大学生有三四十号人。各人取完饮料、吃食，坐定之后，袁庚先生发表了简短讲话。他介绍，现在大家所说的蛇口，就是指的蛇口工业区。以前是宝安县蛇口公社，现在在行政区划上属深圳市南山区。为了发展的便利，蛇口的电力、电话、电视、学校和医院等都自成一体，独立于深圳其它地方。难怪他们说，深圳是深圳，蛇口是蛇口。张经理介绍了第二天的活动安排，然后大家安心吃饭。
招商蛇口的正式名称，是蛇口工业区有限公司。蛇口建设的成就尽在眼前。海上世界是一艘息游的游轮、一个海上旅游中心。南侧乳白色的女娲补天雕像立在湛蓝的海水中央，夏威夷式的海滨沙滩浴场就在近旁，这两个建设项目都还处在最后的收尾阶段。招行和平保尚处草创时期，他们参观了华集和华玻。她跟华集人事部事先联系好，在集体参观完公司之后，单独去财务部逗留了较长时间，没跟着去华玻。
一天的活动结束，太阳从微波山上坠落，跟奶奶的微笑一样暖色调，有点石成金之效，远处的女娲成为金色的女娲，海边的沙滩成为金色的沙滩。举目四顾，路是新的，楼也是新的。来来往往的，很多是兴冲冲的年轻人。一条路通往女娲雕像，他们从棕榈树中间穿过，海风一尘不染、将他们的头发吹往脑后，斜阳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前方。他们近看女娲，远看香港，还有中间的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海，他张开双臂、加大音量，啊——大海，我的故乡！她拉着他，开始在女娲旁边、苍天和大海之间，欢呼跳跃。这就是今后的生活，真令人难以置信。
当脸被夕阳映成橙红，当海潮上升，当头发在风中凌乱，当浪花开始溅到身上，他们离开女娲，开始往回走。太阳西沉，微波山的影子越拽越长。希望上升，俩人对在蛇口的未来愈来愈憧憬。这是星期五下午，酒吧街上，西人和蛇口年轻的白领已经开始开怀畅饮。她感叹，北京三里屯怎么能跟这儿比？
他们回到酒店。自助餐公司买单，花样品种繁多，但他们只求匆匆吃饱，急不可耐去外面见世面。蛇口不只是一个地方，蛇口是一种生活方式。
酒店自助餐也有啤酒，他们没喝。他们到酒吧，掏钱喝。跟心爱的人一起，坐室外野炊桌凳上，听海涛，吹海风，体验完全不同。哎呀，怎么没开始喝，你就醉了？
八点钟开始，沙滩上有露天音乐会。不是放磁带，不是放歌碟，是菲律宾艺人在真唱。翻唱欧美金曲，惟妙惟肖。屏幕上有歌词。酒一杯一杯，歌一首一首，当天色够暗，吻一口一口。
有一首歌，是司黛珊的《Woman in Love恋爱中的女人》。
Life is a moment in space人生是空间里的一瞬间
When the dream is gone当梦想消逝
It's a lonelier place它是一个更孤独的地点
I kiss the morning goodbye我清早吻别
But down inside you know但内心深处你知道
We never know why原因我们永远没法明了
The road is narrow and long路阻且长
When eyes meet eyes当四目相交
And the feeling is strong感情炽烈
I turn away from the wall我转身从墙边离开
I stumble and fall我撞撞跌跌
But I give you it all但我给了你一切
I am a woman in love我是位恋爱中的女人
And I do anything我会做任何事
To get you into my world以让你进入我的世界
And hold you within并把你留在那里
It's a right I defend这是一项权利，我捍卫
Over and over again一次又一次
What do I do? 我能怎么办哩？
With you eternally mine你永远属于俺
In love there is爱
No measure of time不计时间
We planned it all at the start我们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
That you and I我和你
Live in each other's hearts生活在彼此心里
We may be oceans away纵使相隔万水千山
You feel my love你感受得到我的爱
I hear what you say我听你说
No truth is ever a lie实话不假
I stumble and fall我撞撞跌跌
But I give you it all但我给了你一切
I am a woman in love我是位恋爱中的女人
And I do anything我会做任何事
To get you into my world以让你进入我的世界
And hold you within并把你留在那里
It's a right I defend这是一项权利，我捍卫
Over and over again一次又一次
What do I do? 我能怎么办哩？
Oh, oh, oh, oh, oh哦，哦，哦，哦，哦
I am a woman in love我是位恋爱中的女人
And I'm talking to you我正和你说话
You know, I know, how it feels? 你知我知爱的感受
What a woman can do一个女人能做些什么
It's a right这是一项权利
I defend over and over again我捍卫，一次又一次
I am a woman in love我是位恋爱中的女人
And I do anything我会做任何事
To get you into my world以让你进入我的世界
And hold you within并把你留在那里
It's a right I defend这是一项权利，我捍卫
Over and over again一次又一次
歌手演绎到位，不疾不徐，低音清晰，高音自如。她靠他肩上，止不住地流泪。为什么？我不知道。啊——，原因我们永远没法明了。他吻干她脸上的泪，回去我给你买盘歌带。虽是南方，毕竟二月春风似剪刀。夜风渐凉，他们买了单，回酒店。
自己掏钱，没必要住太贵。一号他们转移到微波山近旁的简易招待所里，简朴但整洁，完全够好。他们放下行李，去了锦绣中华，去年才修好开放——深圳，真是一座年轻的城市。锦绣中华，号称中国第一个主题公园，半天之内，便可尽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从锦绣中华，他们路过华强北，见识了曾经深圳的第一高楼电子大厦，和赛格工业大厦。但他们真正要看的，是现在深圳的第一高楼，罗湖的国贸大厦，五十多层。国贸一枝独秀，从上面可以看到整个深圳，包括新楼旧屋，还有农田。按照修建国贸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可以想见在不远的将来，这里的土壤都会被混凝土覆盖，旧屋都会被高楼取代。离开国贸大厦，他们在附近走了走。旧城区与其它地方并无不同，参差不齐、破破烂烂，有的地方几乎见不到机动车辆。深圳跟其它地方不一样的，不是它的基础，而是它发展的速度。他好奇，请问师傅，你们这儿的电视天线为什么都指向东南方向？那人瞪他一眼，说的话他勉强可以听懂，指向香港啊。原来这儿大家都看香港电视。
二号一早，他们从蛇口经深圳到广州。火车一路向北，但他们的心留在了蛇口。路途遥远，但他们仍沉浸在兴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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