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大岛风情:花、魔鬼鱼与海上日落
2022年7月1日
我们度过了极为休闲的一天,所有的活动都集中在科纳。
在酒店式公寓睡了一个大懒觉后,我们来到科纳地区最受欢迎的皇后市场(Queens’ Marketplace)。该市场位于威可洛亚海滩度假村(Waikoloa Beach Resort),由三十多家特色商店、品牌零售商、饭店和美食广场组成。
我在户外一边吃西式快餐,一边观察附近的花木。除了鸡蛋花和龙船花,我还见到久违了的凤凰花。
凤凰花(学名Delonix regia)是19世纪中叶引入夏威夷的,成为当地广泛种植的观赏植物,但在数量上似乎不如泛滥成灾的非洲郁金香树多。巧的很,这两种植物都被称为“火焰树”。在夏威夷,凤凰花可以从一月开到十月,很热烈喜庆,不像当年厦大的凤凰木,一年只开两季,一季离别(5-6月花期,正处于毕业期),一季相遇(8-10月花期,新生入学期)。
认识了一种新的小灌木:山壳骨属的金叶拟美花(Golden Eldorado,学名Pseuderanthemum reticulatum),这种灌木原产于西太平洋岛屿,现已被世界各地的热带地区用作园艺花木。不开花时,外形有点像彩叶木,椭圆形叶,新叶亮黄色,老叶翠绿色。穗状花序顶生,花形似兰,花瓣纯白,看似四裂,实则五裂(上端两裂靠得太近,貌似合二为一),花芯紫色。据说还有一种紫叶紫花的拟美花在夏威夷也很常见。
午饭后,我们去了附近的威可洛亚村希尔顿酒店(Hilton Waikoloa Village)消磨时间。这个四星级酒店面朝大海,充满了热带风情。孩子们坐着酒店内部的有轨便捷车绕了一圈,非常开心,纷纷提议在此住一晚。酒店四周花草缤纷,我发现了一位“新朋友” – 锡兰水梅(Wrightia antidysenterica)。此乃夹竹桃科倒吊笔属的常绿灌木,枝条略呈弯曲状,四散生长,革质叶似榕树叶,白色的五瓣花似栀子花,黄色的花芯四周有白绢状的副花冠。花儿虽美,却无香,胜在一年四季开花不断。
下午五点钟左右,我们又回到了皇后市场,参加了一场户外的夏威夷花环(lei)编织班。女导师在每个学生的面前摆放了一小盒新鲜的皇冠花(crown flower)、一把剪刀和一根穿好线的长针。皇冠花是牛角瓜花(Calotropis gigantea)的别名,据传是夏威夷最后一任女王Liliuokalani 的最爱。
牛角瓜是一种原产于东南亚和南亚的大灌木,高达四米,一簇簇蜡质的花要么是白色的,要么是淡紫色的。每朵花有五个尖瓣,中心升起一个小“皇冠”。椭圆形的浅绿色叶,茎掰断了会流出含剧毒的乳白色胶。十九世纪后半叶,牛角瓜在夏威夷扎根落户,很快成了一种入侵性植物。夏威夷人喜欢用淡蓝色的牛角瓜花来制花环,编织方法很简单,将针线对准花心,一朵朵穿起来就行了。每个学员都在很短的时间为自己编织了一条精美的皇冠花环,皆大欢喜。导师说,把皇冠花环放在冰箱里冷藏,需要时才拿出来戴,可以保鲜一个多星期呢。
在大多数游客的眼里,夏威夷和花环(lei)是同义词。制作花环的素材很多,最常见的有鲜花、藤蔓、叶子、种子和蕨叶,还可以把贝壳、动物骨头、羽毛、干花、塑料花、织物、纸张(包括折纸和钞票)、糖果等拿来做花环。某些游客特地到夏威夷多个花店转了一圈,盘点出了几种最常用来制作花环的植物,包括晚香玉(Tuber rose ,学名Agave amica)、鸡蛋花、pua kenikeni(十美分香水花)、姜花、兰花、阿拉伯小花茉莉(Arabian jasmine,夏威夷语pikake)、夜来香(学名Telosma cordata),Maile(夏威夷语,念珠藤属,学名Alyxia stellata)、马达加斯加茉莉、朱蕉叶(Ti leaf)、康乃馨、蕨叶、章鱼树果(He'e berry)、海葡萄(see grape)等。
除了Maile和某些蕨叶,其余的全是外来品种。近两百多年来,夏威夷引入了九千多种花木,大大丰富了花环的素材。
现将我不太熟悉的几种花材记录如下:
一)Maile(夏威夷语,学名Alyxia stellata,念珠藤属)
夏威夷土生的夹竹桃科的藤本植物,花朵相当不起眼,带有淡香,树皮的气味很好闻,刺破时会渗出微粘的乳状汁液。男生通常喜欢佩戴用绿色的Maile藤叶编织的花环。
二)兰花
小时候只知道台湾的兰屿被称为“兰花岛”(Orchid Island),此番旅行,方知世间的另外一个“兰花岛”(Orchid Isle)即夏威夷大岛,小镇西洛是曾经名噪一时的世界兰花之都(Orchid Capital of the World)。
大岛的野生兰花只有三种,并未大规模商业化种植。上世纪20年代初,一位西洛居民从新加坡旅行回来后,将外邦的兰花苗带入大岛。十年后,西洛兰花协会成立。到了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大岛以拥有大量的兰花育种专家而举世闻名。
二战结束后,来自新加坡的杂交万代兰非常流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万代兰在西洛地区广为种植。1967年,西洛兰花协会在当地创建了一个兰花馆,作为向游客和兰花爱好者展示兰花的场所。此后,其他地区纷纷效仿,推出了火山兰花园、兰花迷宫等,兰花成为美丽、富贵和成功的象征。
大岛拥有好几种不同的气候,适合栽培的兰花品种包括石斛(dendrobiums)、卡特兰(cattleyas)、大花蕙兰(cymbidiums)、蝴蝶兰(phalaenopsis)、文心兰(oncidiums)、兜兰(paphiopedilum)等。大岛人在实践中摸索出培育兰花的窍门,他们把石斛和万代兰种在海拔较低的地方,把大花蕙兰、兜兰和蝴蝶兰种在海拔较高的区域,如火山附近。文心兰和卡特兰则适合在中等海拔地区生长。 兰花成为夏威夷最重要的商业花卉,石斛兰花环是最受欢迎的花环之一,夏威夷人培育出多达一千两百种令人印象深刻的石斛品种。比起其他花卉,兰花花期长、可染色且无香味,兰花花环适合每一个人和各个重要场合。
天有不测风云,2018年5月,基拉韦厄火山开始持续不断地喷发,熔岩流入湖泊和大海。六月初,一条熔岩流掩埋了西洛南部的卡波霍(Kapoho)大部分地区,当地的十几个兰花农场被毁。卡波霍的气候最适于兰花生长,原本乃夏威夷最佳兰花产地之一,一场灾情之后,全州50%的兰花产业受到影响。某些花农从此一蹶不振,放弃了老本行。某些花农试着东山再起,但兰花的生长周期较长,某些品种从幼苗到开花要六年时间,也就是说,重新育种两三年后才有小苗可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元气,2020年,新冠疫情袭来……
辛劳了大半生,一场天灾袭来,令所有的努力归零。尽管如此,仍要咬牙坚持,世世代代播种希望的种子。
三)马达加斯加茉莉(Madagascar jasmine)
这不是木犀科的茉莉,而是夹竹桃科黑鳗藤属(Stephanotis)的攀缘植物。六米多高,藤茎粗壮,生长过程中容易互相缠绕,颇具阳刚之气,上面覆盖着厚实的泛着光泽的深绿色叶子。纯白色的管状花一簇簇地从叶腋处发出来,花瓣蜡质,非常芳香,花韵柔美。和木樨科的阿拉伯小花茉莉(Arabian Jasmine, 学名Jasminum sambac,即中国茉莉)一样,马达加斯加茉莉常用于新娘花环,故称“新娘花”(bridal flower),夏威夷语pua male的字面含义为“婚姻花”(marriage flower)。
四)姜花
用白姜花(Hedychium coronarium)和黄姜花(Hedychium flavum)制成的花环非常芬芳,深受女性喜爱。姜花的花苞似子弹头,花梗很长,适合编织款式繁复华贵的密克罗尼西亚姜花环(Micronesian ginger lei)。姜花盛开后一天就谢,姜花环远不如兰花花环持久,因此商家发货时必须保证两天内送达消费者手中,否则品质就不新鲜了。
五)章鱼树(Octopus Tree,学名Schefflera actinophylla),
我在大岛经常见到章鱼树,树高12米,原产于澳洲,在夏威夷归化,是当地人眼中的一种杂草。叶子轮生,似一把小伞,又似鸭掌。一米宽的花蔟挺出于叶顶,看起来像张开触须的章鱼 (夏威夷语He'e),开出一串串紧密挨在一起的暗红色小花,紫红色的球形果实可以一年四季采摘。He'e 果通常与 朱蕉叶(或其他树叶)编织成简约大气的花环,适合男性佩戴。
(与墨西哥橘的叶子一起编织的花环)
六)海葡萄(sea grape, 学名:Coccoloba uvifera)
分布在夏威夷海滩的一种耐盐灌木,圆形的革质叶很大,主脉呈红色,老叶枯萎前变成红色。树皮平滑,穗状花序上开着奶油色的芬芳小花,夏末绿色的果实葡萄般大小,成熟时紫色。每个果实内都有一个大果核,果肉很美味,可生吃,或制成果酱。 海葡萄通常和He'e 果串在一起做成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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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我们来到了占地将近9公顷的Outrigger kona resort and spa。这个度假村位于科纳海岸南端,背朝壮丽的太平洋。从度假屋外围的扶栏处,我们可以近距离欣赏绝美夜色下的浮潜,有很大的机会见到魔鬼鱼(Manta Ray)。
魔鬼鱼的大名是蝠鲼,生活在热带、亚热带和暖温带海域,身体扁平,宽大于长。头部宽大扁平,两侧长着突出的头鳍,胸鳍肥厚如翼状,尾细长如鞭。体型如一张巨大的毯子,manta 源于西班牙语,意思是“毯子” 。其在海里游泳时姿态飘逸,与夜空中飞行的蝙蝠相似,中文名“蝠鲼”由此而来。
海洋里的魔鬼鱼有两种:大魔鬼鱼(或海洋魔鬼 鱼,giant manta ray,oceanic manta ray,学名Mobula birostris)和礁魔鬼鱼(Reef manta ray,学名Mobula alfredi)。前者的宽度达七米,有洄游的习惯。后者体型稍小,宽度约五米半,不洄游,只在某个海域常年生活。出现在科纳海域的是后者。魔鬼鱼体重达1吨多,貌似可怕,却不吃人,只以浮游生物和小鱼为食,是海洋里温柔的巨人。
夏威夷并不是唯一的可以和魔鬼鱼共游的热门旅游景点,马尔代夫、大堡礁和和加拉帕戈斯群岛也是近距离接触魔鬼鱼的好去处。只不过后面的这三个地区属于魔鬼鱼的“清洁站”(cleaning stations),魔鬼鱼定期去那里,由一群清洁鱼(clearner fish,即鲜艳夺目的霓虹刺鳍鱼)用尖尖的嘴巴清除它们身上的寄生虫。魔鬼鱼也有特定的“觅食站”(feeding stations),在科纳海岸就有三个这样的已知站点:Manta Village (魔鬼鱼村 , keauhou科胡附近),Manta Heaven(魔鬼鱼天堂,科纳机场附近)和Manta point(魔鬼鱼点, Waikoloa威可洛亚海滩附近,靠近Kohala科哈拉高档度假别墅区)。
魔鬼鱼村在科纳的南部,是目击魔鬼鱼成功率最高的地方,据说96%的浮潜团见到了魔鬼鱼,平均每晚有4条魔鬼鱼出现。魔鬼鱼天堂在科纳北部,成功率略低,只有90%,但平均每晚有11条魔鬼鱼出现。魔鬼点在科纳的最北边,游客非常少,难得的清净,但魔鬼鱼出现的数量和频率远低于前两个站点。
我们所处的位置靠近魔鬼鱼村,晚上八点多钟,天空上乌云半遮,远处的晚霞只剩薄薄的一层。二十几艘夜潜船从四面八方驶来,船头亮着五彩缤纷的照明灯,将海水染成深蓝和碧绿。这些灯既可以把四周的浮游生物吸引过来,又是魔鬼鱼们的“开饭号”,魔鬼鱼循着美食,朝着灯光聚集过来。船长朝着海面扔下一个可以漂浮的大板子,游客们穿着救生衣从船上跳入水里,在板子周围浮着,借着船灯的光亮来近距离观看魔鬼鱼。
隔着护栏,我看见几个阴影如鬼魅一般在海面飘来飘去,还听到了浮潜客的喊叫声。不过我一直搞不清,那在水里飘来荡去的究竟是魔鬼鱼还是人,或者兼而有之。
我不会游泳,还有恐水症,属于一落入泳池里就歇斯底里尖叫的那类人。尽管浮潜的难度很低且旱鸭子也可以参加,但我绝对不敢尝试的。我只能从其他游客的博客里,脑补了一下与魔鬼鱼插身而过的神秘体验:你一定会看到魔鬼鱼的嘴巴,像一个五十厘米宽的大口子,下颌的牙细而多,但上颌可能没有牙齿。它们觅食的时候,大张着嘴,用两个头鳍把海水拨到嘴巴里,再用里面的羽状筛板过滤出浮游生物,然后吞下肚子。它们的觅食方式很有趣,靠近浮游生物时,几只魔鬼鱼或头尾相连排列成一条有序的觅食链,或形成一条呈空间螺旋状的觅食链游向食物,或做一系列的翻筋斗,甚至能跃出海面一两米高,落水时发出一声巨响,场面尤为壮观。虽然浮潜客不能主动触碰魔鬼鱼,但有几只魔鬼鱼实在游得太近了,会撞着他们的腿。鱼身上的皮有点硬,像砂纸的触感……
总而言之,与魔鬼鱼共舞,其乐无穷!
2022年7月2日
上午泡在电影院,看了一场最新的小黄人动画片。
我们又享受了一次美味的鱼生饭。
下午四点钟左右,我们从科纳的某港口登上游轮,驶向位于夏威夷岛西海岸的凯阿拉凯夸湾(Kealakekua Bay),“凯阿拉凯夸”在夏威夷语是“神之路”的意思。
我们坐在二层甲板上,迎着海风,观赏着波浪起伏的海面,竟然见到了海豚跃出海面并旋转翻腾的情景。行驶半个多小时后,突然风急浪大,船身颠簸得厉害,我差点晕船了。幸好很快就适应了,还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顿猪排晚餐。
(海豚)
船舱里放起了动感十足的夏威夷音乐,工作人员通过喇叭津津有味地讲述夏威夷历史和传说,动听的解说被海浪声淹没,游客们听得断断续续的。
抵达凯阿拉凯夸湾时,船只并不靠岸,只在库克船长纪念碑(Captain Cook Monument)附近的水面停留了将近二十分钟。这座白色的方尖碑约九米高,矗立在一条风景如画的小径上,一面向海,三面被绿树环抱。这些绿树长在一座由黑色的火山熔岩为主体的小山边,山顶植物稀疏,有几只羚羊在悠闲散步。我当时只顾着欣赏美景了,全然不了解这一段让夏威夷土著百感交集的历史。1779年,英国著名探险家库克船长率手下在凯阿拉凯夸湾登陆,一开始船员们与Kaawaloa村的原住民相处融洽,但不久便发生暴力冲突,库克在浅水区被原住民的棍棒刺死。1878年,英国人在库克殉难的地方为他建立了方尖碑,碑后就是古村 Kaawaloa 的废墟。在夏威夷原住民的眼里,这座方尖碑是对侵略者的致敬,因此他们打心眼里不喜欢。他们认为,凶残冷酷的库克船长的出现,永远地改变了夏威夷人的性格。
(山顶上的羚羊)
从凯阿拉凯夸湾回航,这趟三个多小时的游轮之旅接近尾声时,迎来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海上日落。我从来不是一只early bird (早起的鸟),平生无缘看日出,所以格外珍惜欣赏海上日落的机会。坐在甲板上,视线无比宽阔,我将太阳如何浸入海里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天空金红一色,海天相接处一片热烈,我忽然觉得,落日绝不是人生最后的狂欢,而是以沉沉睡去的形式来一场脱胎换骨,明早蜕变成一副新形象再普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