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回首(五)
“圣人曰:凡上者,人之表也,表正则万物正。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故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禁欲为次…”
“娘子非要在这个时候教导寡人如何为政么…”
一室生香,太子温润的唇在杜美人颈间耳后缠绵游移,感觉到的依然是记忆中那少女的气息,如她薰衣的甘甜清新,如同雨后山中杜若。他的呼吸渐趋急促,灼热的指尖从美人衣襟下微微探入,自她腰际抚过,湿润的吻细细密密,吻过她修长白嫩的脖颈,把串串爱抚印在她锁骨之下,温软雪肤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什么圣人…圣人哪里懂得这嫩蕊蝶恣采,檀口搵香腮的妙处..”
杜至柔浑身无力,萦泪的睫毛蝶翅轻颤,眼中带着惶惑与无辜,灯下紧致的皮肤焕发出成熟的果实般光泽,吐气如兰地轻叹:“ 不是殿下自己要来学习自重的么。。。”
太子扬起手掌,拍在美人光洁如玉的臀腿间。“你可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那温暖而坚硬的大手在她柔软的身体上紧紧抚摸着,爱意满满,“这小妮着实该打,圣人的教诲也敢随意杜撰。当我没读过书么?还什么正己为先,禁欲为次?那是教禁为次!禁欲?亏你想的出。”他手中抚摸的力道越发强硬,动作快而激烈,唇上的热吻亦变的杂乱无章,气息粗重有力,在她耳边恶狠狠道:“看来是棋逢对手了,一个不小心便要被你耍弄了去。甚好。这宫中我还未遇到过一个敢在我面前造次的人,实在是孤独的很。”
烛光下美人姿态慵懒的散发着微醉的酡红,散发着难以抵御的诱惑。从她瀑布般直泻下来的神秘黑发一路看下去,烛光闪烁所到之处,无不给他无限惊喜。他不知道她有多少秘密,多少新奇,等着他去挖掘探索。如火的情欲在他胸口间蒸腾燃烧,驾云行雨的美快令他酣畅淋漓。美人细骨轻躯肌柔肉软,任他恣意弯转。在最后一次狂乐的顶点过后,他摊开淘空的身子,他的发丝散落在美人的胸前,虚弱手指轻轻地在她肩膀上打着圈儿,那细润如象牙的肌肤也有些香汗淋漓,若有若无的兰泽从女体中隐隐飘来,他闭着眼睛,发出满足的轻叹。“至柔…阿柔…温润资天质,清贞禀自然。如此佳人,叫我如何自重…”
昏昏欲睡前,太子携起美人嬴弱小手,放在自己胸膛前,似抚慰似依恋地摩挲着,情到深处便心随所欲,将头埋在她怀里,依旧拉着她的手,喃声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
他停住,摩挲着女人的手指越发轻柔甜蜜,传递着浓浓的心意。又禁不住将那小手捧到唇边,盖上几个吻,含笑等着听她接出下句,那最动听的情话。
然而他没等到。杜至柔红润的唇紧紧抿着,明亮的眼眸中水光荡漾,投射出小小的执拗。他们的第一次,她就是这副神色,独属她的神色。柔弱中带着坚贞,无望时仍残存一丝倔强。他受不得她这副模样。他的兴致猛然被激起,翻身将她紧压在身下,面带威严,重复道:“执子之手,”
美人受了惊,微颤的睫毛泄漏了内心的犹豫,他愈加不肯放手,定要她说出那动人情话。“快说!执子之手,后面是什么?”
美人的红唇偏偏抿的更紧,男人浑身燥热,暗暗发誓定要撬开这可恶的珠蚌,将那珍珠掠入口中,他伸手拧起美人臀上白肉,欣赏片刻她那忍痛低吟的娇弱神态,面上的威严又重了几分,沉声低喝道:“执子之手!”
半晌,听到身下弱弱的回音,带着水声。“将子…骗走?”
阁中点起的琉璃盏晕染的满室如烟霞晚照,盈盈跳跃的火苗,映得怀中之人两点翠鈿明灭。掐丝珐琅兽耳香炉内焚着沉水香,香气清鲜高长,滋味醇厚。太子积攒的满腔热忱霎时烟消云散,认命般将头埋入这片高唐云雨中,醉卧眠香。
随后数月,太子频频出入杜至柔阁中。吸引他的,自然不止是美色。她并不特别美。他们在一起时,俩人或读经或论道或下棋,总有许多惊喜的默契。太子的棋艺飞速迅涨,与她对弈竟也偶尔赢得一二。
“你这性情还真是与众不同。”太子望着残局,对杜至柔笑道:“宫里似你这般争强好胜的女子,也就你一个了。连与我对弈也不知退让。”
“妾不喜欢做假。故意让棋无异于愚弄他人的智慧。妾以为殿下也是这么想的。”
“是。不过输的多了,心里还是会上火。有时候还会暗自埋怨你如何这般不识大体,一点面子都不给,让我一两次又何妨。”
杜至柔抬头,与太子相视一笑。太子似乎看到一朵桃之夭夭,灼灼开放。他欣赏了一会儿,轻声叹道:“你这个争强的性子,以后怕是要吃亏的。”
“妾并非什么都争的。”杜至柔淡然笑道:“下棋猜枚,颠钱投壶,玩的就是竞技,争出输赢才有趣。除此之外妾感兴趣的真不多。还有什么可争的呢?老子不是说过,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么。”
“我,你也不想争么?”太子看着她。
杜至柔一哂。“殿下很享受被我们争来争去么?妾倒是不介意做出争宠的样子来,好让殿下开心。”
太子的笑容渐渐淡去。这女孩儿的话实在刺耳,也因此实在真切。假,是他每天面对的最多的面孔。他根本无从知晓这些无懈可击的笑容后面藏的是什么。具有了掌控天下人生死的权力,就背上了被天下人防备猜忌的负担。坐到了万民之主的高处,便要独自品尝高处带来的刻骨孤寒。没有人能为所欲为,只享受不承担,他也不例外。人世间自有它独到的天理,维系着众望所求的公道与平衡。不能诉,无人听,本是最无间隙的亲人,时时刻刻防范着你。孤独,是他自幼记事起就形影不离的,最贴身的朋友。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阁门口,回头对恭送他的杜美人问道:“你不问问我去哪里么?” 不等对方回应,他苦笑道:“我要去其他娘子那里转转。总要生出些孩子来,堵住那群老头儿的嘴才是。实在是不胜其烦。”
这一年太子专房专宠冯季姜,东宫属官从太子太傅到左右宾客,不知上了多少谏疏,要他雨露均分,延嗣为重。太子自十三岁初尝人事,至今已有五年,东宫诸夫人身上并无半点动静,朝中上下大觉奇异。“…殿下春秋鼎盛,精气充盈,但能加意调摄,广播雨露,不负宗庙社稷之大计尔…”这还是委婉好听的。太子无奈回复“此寡人家事,卿勿预知。”依然我行我素,近年更现燕国公主独宠之势,百官奏疏上的越发不客气,连带着冯氏也挨了不少骂。看那架势,若再无一男半女,怕是更尴尬的猜测都要呈上来。太子抵不住压力,顺应民意,开始各房“调摄”,以广子嗣。
“殿下保重。”杜美人一脸同情的笑。
太子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满怨道:“你们一个个的,中看不中吃。若能生出几个来,还用我这般辛苦!”
杜至柔陪着笑脸,恭恭敬敬服侍他坐上肩舆,只待一行人走远,默默回房,屏去宫人,取出埋在肚脐里的香药丸,换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