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 华西岁月（临床实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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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学期只有内科和外科分支专业的临床实习，各专业为期三个月，结束时要考核。
我的内科专业临床实习分配在心血管内科，在内科大楼第二层，这里有二十几张病床，住满了心脏病患者。我们一个小组几位同学，分别管理几张床位上的病人，说得像真的是的，我们哪里知道怎样诊治病人啊！好在有主治医生把关，我们早请示，晚汇报，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
每天一起床，早饭后就急着赶到病房，为负责的病人开化验单、抽血、收集尿液、胸透或X光片申请单、B超申请单、送会诊单等，还要询问、了解病人的情况，准备好病历等等，这一切都要在查房之前做好。内科查房是每天上午的工作，主治医生带着病房的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一个病床挨着一个病床地询问和检查病人。内科查房对我们实习生来说很紧张，在查到自己负责的病人时，要对答如流。如果有主任查房，我们就更小心了，生怕说错话或一问三不知。下午就忙于执行上午查房时主治医生或主任对病人的医嘱，一忙就是一下午。只有晚上才能坐下来写病历。
内科病房要我们实习生做的事就像家务事，永远也做不完。我在心血管内科实习，跑得最多的地方是在外科大楼一层的放射科。由于那时候心血管造影或冠状动脉造影还没有开展起来，诊断心脏病的重要手段之一是心三位X光片。
心三位X光片指X光投照从心脏的后前位、右前斜位、左前斜位三个位置使各心腔的边缘部都显影。后前位是X射线球管位于身体后侧，胶片置于身体前侧；右前斜位是身体右侧前斜45°；左前斜位是左侧身体前斜60～65°。心三位X光片使上腔静脉、下腔静脉、升主动脉、降主动脉、主动脉结、主动脉窗、主动脉弓、肺动脉、心膈角、左心室、左心房、左心耳、右心室、右心房、右心耳、心尖部、心尖脂肪垫、气管分叉、左主支气管等都有显影，通过这些显影的异常变化来帮助诊断，只有诊断正确，才能对症治疗。
有一天，突然从急诊室收进来一位急性心肌梗塞的病人，收在我负责的病床上。其实他一天都没有睡在这张病床上，入院后直接进了重症抢救室，直到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在重症抢救室住了三天，病房里的大大小小医生和护士脚不沾地忙前忙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挽救他的生命。
冠心病是由于动脉粥样硬化导致冠状动脉管腔狭窄，使心肌供血不足而引发的一系列临床病症，这是一个常见、复杂而严重的疾病，包括心绞痛、心肌梗塞（死）、心力衰竭、心律失常和猝死。急性心肌梗塞是冠心病的一种，是冠状动脉急性、持续性缺血缺氧所引起的心肌坏死。这位病人的资料显示：男性，52岁，身高1.70米，体重70公斤，无心脏病病史，在一次聚餐中突然倒地，人事不醒，送入华西急诊室。经过急诊室一系列急诊检查和抢救后收入院。他入院时神志有些恢复，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血压从休克状态有所回升，时好时坏；实验室检查：心电图有新出现Q波及ST段抬高，肌酸激酶同工酶（CK-MB）及肌钙蛋白（T或I）升高等。他进入重症抢救室后，立即给予吸氧；持续心电监护、镇静止痛、溶栓、缓慢补液、再灌注等治疗。
尽管医护人员尽了全力，可还是没能阻止他的心脏停跳。当时在重症抢救室门外等候的家属：他的妻子和儿女，听到死讯后哭得死去活来，我也流下了眼泪，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地感受到一个生命的结束，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们医者在来势汹汹的疾病面前无能为力。
医学在不断地发展和进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冠状动脉搭桥手术问世，不断提高和完善。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北京朝阳医院最先开展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后来在全国各地开展，挽救了很多命悬一线的冠心病病人。这位病人要做了这个手术一定能活下来。
我的外科专业临床实习分配在附院泌尿外科。我不是那种能做外科一把刀的候选人，我选择在泌尿外科实习，希望可以学到一些外科病人的诊治方法，因为它与内科病人的处理方案完全不同，而且，也可以学习一些基本的外科操作和技术。
我进入泌尿外科病房，这里住着的病人，都是患有泌尿系统的疾病、需要手术治疗的病人。这些泌尿系统疾病包括尿路结石、肾结石、肾脏和膀胱肿瘤、前列腺增生和前列腺炎、睾丸附睾的炎症和肿瘤、睾丸精索鞘膜积液、各种泌尿系损伤、泌尿系统先天性畸形（如尿道下裂、隐睾、肾盂输尿管连接部狭窄所导致的肾积水等）等。患有这些疾病又需要手术的病人住满了病房，多数病人的手术都是大手术，一上台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台手术有三、四位医生上台：主刀、一助、二助和三助，实习生能上台，只能做三助。
在泌尿外科手术台上三助的工作就是拉钩。由于泌尿系统位于体内较深部位，手术时需要拉开表层组织以暴露手术区便于操作，有时表层组织很厚，必须用大小不等的拉钩拉开才能看见手术的部位。我们在手术台上拉钩时，看不清楚主刀和一、二助的操作，拉钩时间短还行，时间一长就麻烦了，这个简单的、枯橾的、一动不动的拉钩动作拉着拉着就犯困了。听老师们说，曾经在一台肝胆外科手术中，一位拉钩的实习生拉着拉着就睡着了，一头倒地，他手中的拉钩拉破了肝脏，引起术中大出血，... 。所以，每次我们实习生上台，老师就要叮嘱我们：拉钩拉钩，全神贯注，睁大眼睛，保持清醒。
外科病房与内科病房不同，每天主治医生的查房比较简单，重点检查术后病人的术后情况和了解术前病人的检查结果，然后简单明了的指出术后治疗和护理方案和安排手术。每月有一次主任大查房，讨论和分析疑难病症或手术有难度的手术方案。我们实习生也跟在内科病房一样，主治医生或主任查完房之后，在病房里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们除了手术台上干拉钩的活，就是为病人导尿。泌尿外科病人在术前或术后常常出现尿潴留，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必须立即为病人导尿。导尿这活不好干，女性病人尿道短，导尿容易些，男性病人尿道长，导尿不容易。可是泌尿外科病房里男性病人居多，再加上前列腺肿大，导尿的难度就加大了。
我在泌尿外科病房实习期间，很快学会了导尿，就是男性病人的导尿也难不倒我。有一次我受到护士长的表扬，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导尿就卡住了。
那天跟着饶志琳老师上了一台肾肿瘤切除的大手术，五个多小时下来有些疲倦，正拿着午餐的盒饭准备吃，就听一护士叫我：“你的X 号床急性尿潴留，赶快去看看。”
“喔”，我答应了一声，二话没说，放下盒饭，拿起导尿包，直奔病床。
这是一位七十二岁的男性患者，伴有前列腺肿大，正等待安排手术。可能是我在手术室里拉了几个小时的钩，肚子也是空空的，又累又饿，这导尿的活就干不利索了。正在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饶老师来到了病床前，娴熟地为病人插上了尿管，尿潴留解决了，病人也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心生惭愧地望着饶老师，她却轻轻地对我说：“不急，慢慢来，这位病人有前列腺肿大，导尿是难了一点。”
护士长冲我笑了笑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刚说你是导尿好手，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好好学着点啊。”
“喔”，我又答应了一声护士长，望着饶老师，她不但没有责怪我，反而安慰起我来，我从心底里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敬意与感谢！
内外科专业临床实习相对较难，显然，我学习的内科 心血管和外科泌尿专业知识不够，临床实习就暴露无遗。我的两科专业临床实习考核成绩是“良”。
写于2021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