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还是爱国

在50年代回国的老海归中，必须在爱情与爱国之间作选择的人不少，结局也不同。

贺祥麟，1947年2月自费赴美留学，就读于亚特兰大的埃默里大学。1949年获得英语文学硕士学位不久后，传来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他异常兴奋，决定尽快回国。

然而，他得先解决一个难题。他正在热恋一位从浙江来的女生，生物化学硕士还没读完。用他自己的话说，“为人单纯、正直、聪明，温柔而且非常美丽”。他多次对朋友说，他实在舍不得离开她。他开始幻想，用自己的爱国情怀去感化女友，让女友跟自己一起回国。他给女友写了一首短诗：

心爱的，如果
我不更爱
自己的祖国，
我又如何配得上
你爱？

那个朋友暗示他去做“超友谊”的行为。他大大反对，他一直把她当成“女神”一样尊敬，顶礼膜拜，哪里敢“超友谊”。女友没有被那首诗感化，贺祥麟朝思慕想“双双比翼齐飞，喜结连理”的幻想逐渐破灭了。

爱情与爱国不能两全，他决定舍弃爱情回国。1950年2月，他登上了驶向西岸的火车。女友到火车站给他送行，还送给他一个礼物，叫他火车开了再打开。原来是一块金光闪闪的“埃尔金”（Elgin）手表。他读书的时候没有手表，考试的时候总是拿一个闹钟。拿着这块手表，他禁不住热泪奔流。女友用心良苦，选了这一款手表，名字与“爱情”谐音。

在旧金山港口，他结识了不少回国的留学生。上船后，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典型的浪漫主义海上旅行。”天天兴高采烈，像过年一样。体重增加了两磅，天天早上观海上日出，在赌场大把赢钱，同时“继续谈恋爱”，给女友写信，鼓励她读完硕士就回国，还从船上给她订花，“其中的乐趣，无法形容”。

贺祥麟的爱情故事就此划上了句号，没有下文了。那个女生毕业后是回国了还是留在美国，无人知晓。贺祥麟以后在自己的书信散文集中，以很大篇幅谈“破镜重圆”。他从中国文化角度以及美国社会习俗分析，强调“破镜”是不能“重圆”的。他举了许多例子，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最后还是离婚，字里行间似乎是在安抚自己的爱情创伤。

舍弃爱情回国在一些人眼里是高尚的爱国主义情操，在另一些眼里是应该唾弃的虚伪自私行为。谈镐生获康奈尔大学博士，在美国20年，回国时还是单身。始终没有一位女士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因为他有个苛刻的条件，必须愿意跟他回中国去。他这种态度对自己负责，对女方也负责。

回国是一个复杂的决定，有很多因素影响这个决定，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也许贺祥麟父母病重，他尽了儿子的责任。他回国后多次发表反美言论和文章，如果纯粹是因为“爱国”而伤害了爱情，当作何论？

那块埃尔金手表呢？

贺祥麟2012年逝世，享年9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