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的不止季节(43)— 贫与婪
贫穷与贪婪是两个紧依紧靠的难兄难弟,只是时间上有距离罢了,得到的甜头越多,就越有可能临到婪的地步发展下去,其实说白了,它们的存在就是人类内心惧怕贫穷的最真实体现罢了,所以说贪婪是最真实的贫穷。早年这个处于河南农村深处同父异母的林静姐姐说起来从小到长大就没有摸得到好日子过过,她不光吃过难,还是啃过黄连的人。是一路从涩苦的路上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的,十五六岁之前掰着手指头数来,吃肉的日子也没有过几回。除了逢年过节农村杀猪宰羊的开开荤,剩下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只是有数的几回跟肉有缘了。那时候在她的印象中,什么是最馋嘴的东西,就是母亲在大肥肉中敛出的大油,才是最好吃的吃食,掰一块窝窝头,再抹上点白花花的冻猪油,那都是睡梦中都会笑醒的兴事儿,那时几个孩子为了这块吃食,不是偷便是骗都用上才能上手。
记得有一次她下学回来肚子里饿得心慌,因为闻到邻居家炖肉的香味,便勾起了她想吃口腥的馋虫来.那天正好回家没人,父母下地还没有回来,她便蹑手蹑脚地开始在自家简陋的做饭的地方找那口白油。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深锁的木箱旁,这木箱是父亲以前放小农具的,像放个小铲子和锤子之类的东西,那时候这东西也是奇缺的东西,也要放在箱子里保存下来,以防丢失。农村人也不分什么卧室和饭厅的,什么东西都是随便放,这个小木箱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做饭的地方,又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锁。她便与刚刚放学回家也是饥肠辘辘的弟弟开始绕着箱子闻开来。两个肚子里无油又无食的孩子闻什么都是香的,还算闻对了。闻了半天竟闻出了大肉的香气来。两人便舍下了一千个胆,发了发狠,拿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铁器,把那把锁硬生生的给打开了。
打开一看两个人的眼睛都看直掉了,真的不枉费他们的鼻子,里面果然就是一碗冻成了白冻的大油,他们眼睛都快乐得拐了弯,拿着几块别人吃剩的窝窝头,在里面就是一阵的乱搅,又一阵的大快朵颐。没有油水的肚子下饭就是快,一会儿的功夫他们把这一碗的大油冻吃得精光不剩,连碗边及碗底都舔了个精光,一下子把家里的剩窝头也食得连个渣也不剩半点。
两个人吃完了之后,抹抹嘴巴也知道算是闯了祸,悟岀来了这东西深锁着就是怕他们发现了惦记上吃光了才用上的。其实家里防来防去就是防他们的,现在是锁也撬开了,里面也吃了个精光不剩。后面就剩怕了。怕父母回家发现了,想不出会怎么清算他们,所以两人把吃时的胆子又都给吓回去了,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商量岀来什么好法子可用,最后索性撒开了脚跑去了山里躲了起来。
那时候幸好赶上是初秋,天气还不算冷。孩子们哪有大人想的周全,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件衣服出来,晚上躲进山里越发的渗凉起来,越到后半夜山里就像隆冬一样的拔凉拔凉的。是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凉劲儿。两个人抱在了一起,最初是为了暖和,但抱着抱着还不解暖,两个人竟然开始哭了起来,越哭还声音越大,一来是真冷,二来是真的胆怯了,不知道今晚的后路在哪里?再加上身上的小动物不住的侵蚀着,他们开始后悔了。这深更半夜的哭声不光解了他们的胆,也引来了山岰旁居住人家的注意,找来找去竟是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快被冻僵了。连忙把他们领回了家里,弟弟只觉得小腿直颤,不住的抖来抖去的,原来是被蜱虫盯上了,腿上已经住进了三只蜱虫.张牙舞爪的还在往肉里进深进里的。
等他们一瘸一拐的回到家里。父母竟没有要找他们的意思。家里的全部油水都让他们偷吃光入了肚,父母气还气不过来,气头还没有过去,根本就不想岀去寻找他们。他们回来了正赶上父母的气头还没有褪去之时,一顿打是少不了的,母亲一边打一边哭着说:那可是咱一家子的油水,你父亲干重油的支撑物呀!打还不算,不是吃够了油水了吗?罚他们两天不让有吃食。不让上桌子。那时候母亲的心可真够狠的,弟弟的蜱虫第二天才想起来给拔岀来,小腿肚落得总是红红肿肿的毛病,直到几天之后到村里的医生哪里,给了点消炎药吃了,才算消了肿,不疼了。
要说苦字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清的,从小到大她就没穿过几回新衣服和新鞋,至今右脚的大姆指发育一直是弯曲变形的,那都是从小穿小脚惹出的病根,小孩子的脚发育得本来就快,家里又没钱买新的,只得摁着旧的一直穿下去,久而久之脚上也穿变了形。直到现在她的右脚都要穿特形的鞋才能下地走路。
所以贪有时会与穷沾在一起,或者说都是穷怕出来的,即使她现在的日子好了,它的影子还在根深蒂固的影响着她,这个阴影由來已久像个幽灵时常会冒出来,使她怕来怕去的,说到底就是怕好日子再次失手,怕还没有捂热的好日子突然落地打碎了,苦日子再会卷土重来。
虽然现在她的财富不愁了,丈夫明着暗着收到的东西和礼物够他们家吃到这辈子翻片儿了也吃不完。可是有一类人专门跟钱过不去,越有钱越想有。特别是现在机会都摆在自家的门口了,常言道:庄稼无牛空起早,生意无本枉自跑。还要再加上一句,生意无本也兴隆,现在是天下掉下来的无本生意,她怎么能让它做过路的财神呢?
现在她觉出了对面的出言开始不慎,隔着电话闻到了星星的火药味,但这几年来跟着丈夫混在官场也混得风生水起的,社会上大风大浪不敢说,但小舟犯浪她还是能把持得住的。便心想我是吃姜吃蒜吃辣的,就是不吃呛的,你要是呛着来,你以为老娘是好惹的吗?便扯着她的地道的河南口音,语气也跟着硬了起来,一点也没有退后一步思忖一下,人家要是把这笔钱独食了,也是合情合理的,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几十年来你们父女俩的情尽了,虽着老头子的逝去这义也尽了。只是见钱眼开的人不觉罢了:
“我们虽说是生在乡下,但我们这里有一句话还是要说个明白的,那就是即使三分钱买个烧饼,也要摸个薄厚。现在要说三分钱那可真要糟践俺爹了,该一的归一,该二的也该归二。归一的我不争,归二的我也不抢,归一归二的都拿走了,归三的希望别人也别惦记着,到时候可别弄得个乌鸦喝墨水,黑透了心,有人也不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