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卫生球” 逍遥

天上掉下“卫生球”
逍遥

1969年左右，我们牧场还没有电话，只临近的额仁高壁公社有一台，设在公社邮局内，邮局只有两名工作人员，都是蒙族，听说是西乌珠穆沁旗人，汉话说得不太利落。那时的最高指示多，各级领导的通知也不少，都是先翻译成蒙古文字，然后层层下达，最后传进牧区革命群众的耳朵。
一次，可能情况特别紧急，官方来不及翻译，消息便只有通过这台电话传达。那两名工作人员特别强调，当天不但要在本公社传达，消息还要传到我们满都宝力格牧场，叫立刻组织民兵和所有青壮年劳动力，去寻找一个叫“卫生球”的东西。据说它是美国造的，落到了内蒙古境内，必须尽快找到。消息迅速落实，我们牧场下属的几个大队与各小组很快都知道了。那年头运动多，就连边远的牧区也被频频发动，很正常。
我们大队长对上级指示很重视，当晚就让各小组开会。只知道要落实上级指示，牧民也搞不大清楚是中央的，还是地方的，反正都是上级的，就得认认真真执行。大家纷纷表态，言辞之间还很激动与兴奋，既然是从天上老远的地方掉下来的，还是什么美帝国主义的，那一定要找到，找到了献给国家。当时觉悟都高，不会考虑奖励什么的。忽然有个特别认死理儿的贫下中牧提问了：“啥叫卫生球？没见过啊！”牧民一时有些发呆，从没听说过这玩意儿，怎么找？
每每牧民开会，知青必定在场，接受再教育嘛！我队有位知青叫路青，家境还可以，插队来时带了个大皮箱，里面装着里三层外三层四季的衣服。他立刻站起来说：“你们要看卫生球，我有啊！”当时就带着一帮人，骑马来到他的包儿外，从牛车里揪出皮箱子，打开，把一件件衣服扔在牛车四周，从箱子底儿掏出几个白色的小球儿。牧民一看，都张大了嘴巴，同时叫起来：“啦啦，这么小！” “啦啦”汉话的意思就是“哎呀”。这“啦啦”后面的话他们省略没说，意思是“这么小的东西落到大草滩子地怎么找啊！”在场的那几位牧民由原先的兴奋立时变为扫兴，很快散了。第二天就互相转告，用手比画着，那么小点儿的一个白球儿……对方听了，往往摇头：确实太难了，大海捞针，谁有这本事？但既然上级有指示，还得去找。于是骑着马，漫山遍野跑了一遭。大家也都明白，拇指甲盖儿大小的卫生球，落到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跟本寻觅不到，也只能走过场。
不久，知青们打探出了真相，“卫生球”应该是“卫星球”。据说。美国的卫星坠落在了内蒙古境内，最后落在了西边儿，碎片被那里的牧民找到了。原来，那两位邮局的工作人员由于汉话水平不高，上级的指示没听清楚，传达有误，才闹出了这么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