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新手机发布的意义

8月29日，华为公司开始预售新款手机Mate 60 Pro（下图 PHONE ARENA）。这款手机的配置包括 -- 6.82曲屏，卫星通话，超可靠玄武架构，IP68最高6米抗水，全焦段超清影像，10档可变光圈主摄，4800万超微距长焦，12GB内存，512GB存储，麒麟9000s芯片，鸿蒙4.0（HarmonyOS4）操作系统。华为还为该设备开发了自己的Wi-Fi、蓝牙和电源管理芯片。《日经亚洲》7月报道称，该芯片由中芯国际（SMIC）采用7纳米工艺技术打造。彭博社对华为这款逾900美元的新旗舰机型的测试显示，其带宽的确与其他手机相似。Mate 60 Pro不仅在速度上是5G手机，而且是可以实现卫星通信的全球首部大众智能手机。

据行家分析，中芯国际采用7纳米工艺生产的麒麟9000s芯片，其性能要优于基于三星5纳米工艺制成的高通公司骁龙888（2020年12月发布），但在三星以4纳米工艺为高通生产的骁龙8Gen1（2021年12月推出）之下。也就是说，华为的麒麟9000s芯片性能相当于2021年初、中期的国际顶级水平。而苹果即将发布的iPhone 15 Pro，其芯片A17将是台积电代工的3纳米工艺SOC芯片。A17的高性能核主频为3.70GHz，大大优于麒麟9000s的2.62GHz

Mate 60系列的销售爆棚 

然而，就是华为这款并不具有领先水平的5G手机，在开放预售后不到一小时便告售罄。而Mate 60 Pro更是在一分钟后便脱销（下图 UDN）。鉴于Mate 60系列的火爆热销，华为现在的目标1500万至1700万台的出货量，甚至最高摸顶2000万台！那么，是什么原因吸引中国大陆普通百姓在经济不算很好的当下，心甘情愿地掏出近1000美元，去换回一台华为Mate 60手机呢？

这是因为很多消费者将华为Mate 60手机视为民族自豪感的象征。众所周知，美国自2020年始即开启了针对华为的制裁。被禁用含美国技术的软硬件的华为公司，竟然在不到4年时间就突破了技术封锁，建立起一条不依赖美国技术的独立供应链，生产出一款适用且还算先进的智慧手机。对于习惯先进产品=舶来品的老百姓来说，她/他们对大陆企业生产出高端商品感到自豪。尤其是这款产品还是在世界最强大的美国制裁封锁下生产出来的时候，大陆民众更觉扬眉吐气，爱国之心高涨，非常乐于支持这样的本土企业。于是，需要换机的和暂无需换机的老百姓，都踊跃购买华为的Mate 60系列新手机。

Mate 60系列手机的意义 

或许，华为是通过迂回的采购和生产方式打造出Mate 60系列这款机型，但关键是华为做到了。麒麟9000s这款相当复杂的SoC（系统芯片）内置CPU（中央处理器）和GPU（通用处理器），这意味着麒麟比Apple的A系列芯片组更加自主。拥有数千亿资金的苹果一直无法突破高通在这项特定技术上的专利墙，但华为似乎做到了。Mate 60 Pro最大的突破是可以拨打卫星电话，这是世界第一（下图 iMedia），中国大陆以外的行业领导者只能通过卫星添加短信/紧急信号。华为在大陆建立起一条完全独立（包括无需SWIFT融资）的供应链，这让她再无任何“安卓被禁之殇”。麒麟9000s处理器的回归将进一步巩固华为在高端市场的品牌形象，增强华为与苹果的竞争实力，有可能是华(为)进(苹)果退的开始。

华为利用本土供应链成功打造出Mate60 Pro手机，表明华为在多年来遭受美国在软件和硬件方面的限制之后重新崛起。它让中国大陆大公司看到自研科技的竞争力，激发了大陆公司克服美国制裁的希望。麒麟处理器的回归将在技术竞争方面给大陆国产手机带来压力，促使其他国产手机厂商在技术研发方面进行更多的投入。麒麟9000s的出现是一个分水岭，成为美国芯片利润可能大幅收窄的转折点，标志着中国大陆半导体行业的一次重大胜利。

商业咨询公司Albright Stonebridge Group技术政策负责人特里奥洛（Paul Triolo）称，这款新手机“对华为所有前技术供应商（主要是美国公司）来说都是一个重大打击，……具有重要的地缘政治意义，…… 已经表明，在没有美国技术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进行设计，并且仍然可以生产出一种可能不如西方尖端型号但仍然非常有能力的产品。” 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教授、《芯片战争》（Chip War）一书的作者米勒（Chris Miller 下图 EE|Times）表示：即使在美国率领盟国的严密制裁下“像华为这样的中国公司仍然有足够的创新能力。”

麒麟9000s的问世表明，美国旨在通过切断中国购买或制造先进半导体的能力来减缓中国大陆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新兴领域的进展可能难以成功。因为先进半导体芯片是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系统的大脑。世界知名半导体和先进技术分析公司、位于加拿大渥太华的TechInsights指出，“中芯国际的N+2 7nm（集成SRAM缓存）和5G射频前端芯片组问世，这标志着中国半导体行业的一个重大里程碑和突破，也是全球舞台上的一个颠覆性举措。” TechInsights副主席哈奇森（Dan Hutcheson 下图 HCCentral）表示“这表明中国半导体行业在没有EUV光刻工具的情况下能够取得技术进步。……对于那些试图限制其获得关键制造技术的国家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地缘政治挑战。”

美国制裁前景 

对美国那些主张无限制裁中国大陆的强硬派看来，美国的制裁未能阻止大陆取得关键的技术进步。麒麟9000s的问世，是美国对华技术禁运中出现了巨大漏洞。因此，塔夫茨大学的米勒教授认为此事“可能会加剧华盛顿关于是否收紧限制的辩论。” Albright Stonebridge Group技术政策负责人特里奥洛（下图 Albright Stonebridge Group）也有同感：“这一事态发展几乎肯定会引发更强烈的呼声，要求进一步收紧对华为美国供应商的出口管制许可，这些供应商将继续能够提供无5G应用的商用半导体。”可收紧制裁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吗？

如果美国进一步全面收紧制裁，可将其视作是一个有巨大风险的赌注。美国和受其控制的西方公司不向中国大陆出售任何、哪怕是低端的半导体材料和制造设备，有可能对美西方公司产生立竿见影的伤害 -- 减少收入。但是，华盛顿却完全没有把握是否就能扼杀麒麟9000s芯片。毕竟，大陆已在最难以制造的光刻机领域取得了长足进步，不但能生产90纳米级光刻机，且正稳步进入28纳米级光刻机的批量生产（未经证实 下图5 Fantastic Vision）。正因如此，半导体供应链内行美国芯片制造商，才告诫美国政府制裁不但对大陆伤害不大，而且还会促使中大陆企业加倍努力，开发美国技术的替代品。

Albright Stonebridge Group的特里奥洛说，“美国半导体公司更希望能够继续向华为和其他中国终端用户供货商用半导体，以保持市场份额，并避免在没有美国技术的情况下使用中国供应链进行设计。” 哈佛商学院经济学家施（Willy Shih）表示，华为的突破让人想起了全球定位系统（GPS）技术的发展。美国国防部限制了其出口，担心它落入竞争对手手中。但施出口限制促使前苏联/俄罗斯、中国大陆、欧洲以及印度开发出了自己的全球定位系统。“因此，从美国真正主导了这项技术，每个人都会来美国购买，到现在有了所有这些不同的替代品。…… 你不得不怀疑，华为现在是否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不知是否因此商务部长雷蒙多在9月3日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国情咨文”节目中表示，美国将继续向中国出售半导体计算机芯片，但“永远不会向中国出售我们最强大的[人工智能]芯片”。而荷兰的ASML也宣布将继续供货大陆深紫光刻机（DUV）至12月31日，然后讨论2024年的供货条件。

再出色的商品也需要卖出去，才能实现价值。英伟达只有拿到买家的钱才可能继续大力投资科研，保持创新和在全球的领先。如果华为计算GPU能力现在与英伟达的A100 GPU不相上下属实且能量产，而大陆又造出极紫（EUV）光刻机，则美国向大陆供货英伟达的“最强大人工智能”芯片也就是时间问题。至于是否收紧对中国大陆的制裁（禁售芯片制造辅助设备和耗材），相信对于拜登政府来说，是非常烧脑的。既然中芯国际在没有EUV光刻工具的情况下能生产出7nm（N+2）工艺的麒麟9000s芯片，难道中国大陆的半导体产业不能搞出难度更低的诸如光刻胶、离子注入机、刻蚀机、薄膜沉积机……？ASML的CEO温宁克说过，中国的‘物理学定律’和这里的一样，你越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越有可能加倍努力。当然，如果中国大陆造不出极紫（EUV）光刻机，对大陆企业的封锁制裁大概率会继续下去。这就是为什么国安顾问苏利文说，美国将继续对大陆实行涉及国家安全的“小院高墙”（small yard, high fence）技术限制。

参考资料 

浊静徐清. (2023). 对Bill Chen的回答的简评. 雪球. 链接  https://xueqiu.com/8315851674/260161950?share_type=SinaWeibo&data_type=link&data_model=sd&share_uid=&sharetime=2

Cheng, T.F. & Li, L. (2023). Is the new Mate 60 Pro a 5G comeback for Huawei? NIKKEI Asia. 链接 https://asia.nikkei.com/Business/Technology/Is-the-new-Mate-60-Pro-a-5G-comeback-for-Huawei

Dou, E. (2023). New phone sparks worry China has found a way around U.S. tech limits. The Washington Post. 链接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technology/2023/09/02/huawei-raimondo-phone-chip-sanc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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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chInsights. (2023). TechInsights Finds SMIC 7nm (N+2) in Huawei Mate 60 Pro. 链接 https://www.techinsights.com/blog/techinsights-finds-smic-7nm-n2-huawei-mate-60-p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