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代表的故事 1 引言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的90年代。

医院人事科派来的车载着陈浩往医院的方向行进。陈浩只觉得车离开市中心越来越远。

当陈浩看到一片绿油油的田地时，医院到了。

这医院可够偏的，这还是在北京吗？陈浩心里嘀咕着。

刚从医科大学毕业的陈浩，被分配到了北京的一家医院。由于89年政治上的原因，他既不能考研，也无法留校，就选了一个大家挑剩下的、谁都不愿意去的一家位于北京郊区的小医院。

不过，陈浩并没有将医院太小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想反正会考研，然后离开这家医院。从那一天起，陈浩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

第一次拿到工资的时候，陈浩心里还是很兴奋的。虽然才100多一点，那毕竟是自己挣的，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陈浩买了一件新衣服，换掉了穿了5年的夹克。那件夹克是上大学时姐姐送的，是姐姐厂里发的工作服，特大号的。因为太大，陈浩一直是卷着袖子穿的。卷起的部分露出衬底，衬底早就磨破了。

陈浩又买了一双皮鞋，换掉了露出脚趾的破球鞋。

前几天新认识的朋友牛文斌请陈浩去天津远洋客轮上玩，陈浩发现服务员都不搭理他。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穿的鞋的问题，太寒酸了。所以，必须买一双皮鞋。

陈浩没有舍得买太贵的，看到一双鞋样子还不错，也不算贵，就买下了。没想到穿了几天，鞋就变形了，而且完全不透气，没法穿。

真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越穷越容易浪费钱。

然后只剩下十多块钱了。陈浩去医院食堂买了一张的饭票。食堂的饭票是印在一张一尺见方的白纸上，由小格子构成，一小格一毛钱，买饭的时候自己撕下来就可以。

晚上陈浩的大舅哥请陈浩过去吃饭。大舅哥博士毕业后在医院附近的一所大学当教授，他比陈浩早几年到的北京。虽然大舅哥所在的学校距离医院不远，但走过去的话还是有点距离。

陈浩路过一个自行车车棚，里面有很多自行车都堆满了灰尘，应该是许久没有人骑了。他挑了一辆用链子锁锁车的自行车，运丹田之气，就像链子锁拉开了。

这种链子锁，关键的地方其实很脆弱，使劲一拉，一般都能拉开。然后自己买把新的链子锁配上，这车就成了自己的了。

陈浩骑车到了大舅哥那里，发现大舅哥也是住的集体宿舍。大舅哥做了一条鱼来招待陈浩，是一条鲢鱼。在大学当老师的大舅哥收入也很低。他对陈浩说：“买鲢鱼吃就好，鲢鱼便宜，但营养师是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鲢鱼很便宜，陈浩也没有觉得鲢鱼比其他的鱼差。

吃完饭后，陈浩蹬着自行车在昏暗的路灯下往回返，突然觉得想肚子有点疼。看到附近正好有个公共厕所，只是没有灯。对暗视野适应以后，还是可以看见一点的，但没有手纸。陈浩一摸兜里，正好有一张纸，就将那张纸用掉了。

第二天才发现，这个月的饭票没有了。

上一次厕所花掉了十块钱，这是陈浩上的最贵的一次厕所。

外科有几位主任，尚主任是正主任，还有两位副主任，是李主任和金主任，李主任相当于常务副主任，所以陈浩有什么问题都是找他。金主任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懒得管。

陈浩到了医院才发现，医院里地位最高的人是司机班的司机，因为是给院领导开车的，而且他们有车。在那个年代，可以开车时很牛的一件事情。司机班的人，平时走路都是横着走。其次是食堂的工人，他们吃饭不用花钱。再次是护士，因为护士18岁就毕业了，工龄长，有资历，最底层的是新毕业的医生。工毕业的都是住集体宿舍，然后等待医院分房。分房的标准是按照工龄、院龄等打分，陈浩的分数肯定是排在末尾了。

刚开始当住院医师的日子，工作特别辛苦，也是陈浩最穷的日子。每个月都是入不敷出。没有钱的时候，经常向同事借。

一天陈浩去食堂买饭，卖饭的是食堂的工人老宋。打饭的时候，陈浩看了老宋一眼，正好碰到了老宋的目光。两个人来了一个对视。老宋的眼光里有一种凶狠，有点像拳王泰森比赛前盯着对手的那种杀气。陈浩觉得很滑稽，不知道为啥老宋要这样盯他，于是就回盯了一下。没想到老宋扔下饭盆就冲了出来，拧住陈浩的衣服，骂骂咧咧的，做出一个要打人的样子。

陈浩后退了一步，稍微抬起双手，做出一个防御的格斗姿势，盯住老宋的眼睛。老宋感到很诧异，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陈浩，对其他围观的人说：“这小子还装模作样”。

陈浩说：“那你试试啊”。

此时陈浩的目光也变得像狼一样的凶狠。老宋骂了一句就走开了。

但这件事情让陈浩感到有些难过。年轻的医生，地位太低了，连一个食堂的工人都敢欺负他。

陈浩向李主任讲了这个事情，想让李主任问一下老宋，为什么要打他。李主任后来告诉陈浩，他找到了老宋，让他以后不要这样。

李主任在医院里，还是比较有面子的。陈浩的手术也是李主任手把手教的，所以，陈浩也将李主任当成自己的恩师。

食堂里面的饭菜，是陈浩吃过的最难吃的饭菜，基本没有油水，但给盐还是很大方的，估计是因为盐便宜。现在很多人喜欢嚷嚷减肥，其实，如果让他吃一段时间医院食堂的饭，保证他胖不起来。

那时陈浩住的宿舍是6个人住一个两居室，带一个厨房，所以，大家都开始自己做菜吃。陈浩一次不小心，在煎鸡蛋的时候，溅起的油将傍边的赵医生的手给烫了，连忙道歉，然后去医院给赵医生买了一只京万红药膏。后来赵医生遇到烫伤的病人，都给病人开京万红。他觉得京万红很有效，抹上就不疼了。

冬天到了，医院食堂将大白菜堆放在食堂附近的花园里。宿舍的六个人下夜班的时候，就去偷一颗。后来干脆分配了任务，陈浩负责周四偷白菜。

自从自己开始做饭后，陈浩感觉自己的营养状况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