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时间(4)---逝者如斯
写下“逝者如斯”这几个字时,我的心中一闪而过的首先是孔夫子站立在河边看着河水悲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模糊幻象,接着便是一个星期之前在蓝冰洞内的看到的那些美妙绝伦的冰凌花:
谁能想到这些依附在万年玄冰之上的冰凌花那么快就会消失殆尽呢!当我第一眼就为它们心醉迷、急急忙忙赶在能脱身的第一时间立即启程、想要亲临其境去欣赏那些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神妙冰雕时,却失望地发现那些冰肌玉骨般的冰凌花已经完全融化了,只剩下滑溜溜湿漉漉的蓝冰洞壁闪着幽幽水光。原来世间至纯至美的东西都是最脆弱的呀!那些梦幻般的冰凌花啊!美丽如斯,即逝如斯,岂非令人悲叹!
蓝冰洞自然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但是前几天当我把自己拍摄的一些照片在微信朋友圈分享后,我留意到在大量的艳羡赞叹的留言中,有一个之前曾经静悄悄地带了几个朋友去那里探险的朋友说:
“每张照片都很玄幻梦幻,抓住了美好的一瞬。今年去的人太多,来年冰洞可能真的会消失殆尽了!”
她的话令我突然生出了羞愧之心。我想我不该那样大张旗鼓地显摆炫耀这一趟冰洞探险之旅。我的虚荣孟浪可能会引来太多人的跃跃欲试慕名而去,从而损坏了圣洁的蓝冰洞。人类已经成了这个星球最大的破坏者,而像我这样的不请自来的鲁莽闯入者,也许已经粗暴地践踏了蓝冰洞的尊严甚至威胁到她的存在,实在不该再引诱更多的追随者去对蓝冰洞这个最美丽震撼的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造成更多的损害了。所以我决定不在此文披露这个蓝冰洞的名字,请原谅我的自私与奸诈吧!
这个隐藏在冰川深处的蓝冰洞已经独自安静地在地球上存在了不知几百万年,也许是从冰河时期起就已经形成了。她一定是跟南北极的万年玄冰一样古老。在地球上肉眼可见的物体之中,还有什么是比从冰河时代留下的化石以及蓝冰洞内外的万年玄冰更加古老的呢?据说冰洞内厚厚的蓝冰层以及靠近冰洞前的那些巨大的蓝色冰块,是常年的积雪受挤压形成了高密度的冰川冰。冰川冰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更加紧致坚硬。被封闭在冰川冰内的小气泡在不断受到冰雪压迫后变得越来越小,当气泡小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对阳光产生散射作用。阳光中波长较长的红光橙光不易被散射,而波长较短的蓝光紫光却很容易发生散射,于是跟蔚蓝的天空一样,冰川冰也变成了令人赏心悦目的蓝色。蓝色越深,就意味着这些冰川冰的年岁越长。
像这些关于冰川和蓝冰洞的记录文字总是莫名其妙地令我着迷。幽蓝的万年玄冰历经沧桑而保存了最原始古老的纯净,多么令人感动!幽深的蓝冰洞内,微弱的光线折射出神妙的深蓝色,如果我屏心静气足够沉静,我能接收到她所传递的来自久远的历史长河和我所不知的不同维度的信息吗?亲手触摸着那冰滑又坚硬的洞璧,呼吸着那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某些类似诗的句子便会自然地在心中涌出:
万年玄冰结蓝洞
冰肌玉骨却凡尘
那些依附在万年玄冰的蓝洞璧内的洁白冰凌花,真如冰肌玉骨远离凡尘的仙子呀!冰凌花又像雾凇那样,只有在某种特别的湿度和温度之下才能因缘聚合而成,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之。她如雾凇般美如梦幻,又如朝露般朝生夕死。日久岁深的蓝冰与一朝一夕的冰凌花,是恒长与短暂、坚强与脆弱、神秘与单纯的完美组合,自然之母的杰作是如此的神秘莫测又令人迷醉!
我是多么地热爱这宛如仙境般纯净无暇的冰雪世界啊!冰川上平滑如镜的蓝色冰面之下,有各种形状的白色气泡,有的圆得像气球和花苞,有的又像盛开的花瓣或者四射的星芒一样,还有一些像天女撒花似的羽衣蹁跹,又有的像正在温柔俯视人间的天使。而在接近蓝冰洞的冰川上,耸立着如此巨大的冰块,令我不知何故想到碎裂的北冰洋---虽然我从未见过北冰洋,甚至不知道北冰洋到底是波涛滚滚还是冰封万里---那些冰块闪耀着如此幽深的蓝光,仿佛它们已经阅尽了千百万年的风光---有一些较小的蓝冰散落在白雪上,像镶崁了白玉的蓝宝石。有一块椭圆形的巨大蓝冰,它的周围的雪溅上了灰黑的风沙,但那些灰黑的沙土与白雪如此巧妙地晕染得浑然天成,而且又以如此优美的曲线点缀在蓝冰的四周,便将她装点成了一块看起来精美绝伦的无价之宝。。。如此种种,都令我心醉神迷,流连忘返。
那一天我还拍下了一张独特的照片---一团堆在蓝冰内的白雪,看起来像是雕刻在宝玉上的敦煌飞天---那张独一无二的照片,稍微弥补了无缘遇见冰凌花的遗憾。也许这九天玄女也只是惊鸿一现吧!逝者如斯夫,奈何!
在冰川里行走,你绝不可能忽视风的存在。冰川里的风是绝对的主宰。虽然那一天绝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很幸运,气温在零下10c左右,偶尔露面的阳光很温暖,风也温柔。但是在归途中,风也会时不时地对我们冷冷一笑---从它的嘴角漏出的丝丝凉风便足于令人颤栗不已了---难以想象当风大发脾气咆哮不已时,在冰川上行走将会是多么举步维艰惊险万分。风随心所欲地将冰川上的万年玄冰雕塑成它所喜爱的形状,它既精心塑造了奇妙的蓝冰洞和遍布蓝宝石的冰雪仙境,也愤怒地将平滑如镜的冰面击碎,裂出阴森可怖的冰缝。在粉妆玉琢的冰川中还有无数可怕的陷阱,那都是风的杰作,而人在偶尔露狰狞的风面前,是比冰凌花还要脆弱的玩具而已。因此在每一次探险安然归来之后,我都要感谢大自然的恩赐,尤其感谢风的温柔接纳。
当我的孩子还是孩提时,我常常与他们一起看《Pocahontas》,那时我便非常喜欢那首《colors of the wind》。但直到我真正爬到洛基山的雪峰之上后,那首歌才常常萦绕心头。那一天在冰川上行走时,我也在心中唱起了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