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 . 童年 （10）----破四旧

还有一件好玩的事是‘破四旧’。‘四旧’到底是什么，我到现在也不大搞的明白，好像是‘旧思想，旧传统，旧风俗，旧习惯’。由于没有人确切地定义哪些事情是‘四旧’，人们就完全按自己的理解去‘破’了。那时候，在大街小巷上总有一些带着红袖标的红卫兵在‘破四旧’，通常这都是些中学生，大学生不屑于作这样的事。他们的任务是看街上行走的人的衣着打扮是否是‘四旧’，比如，穿窄窄裤脚的裤子是‘四旧’，梳长长的辫子也是‘四旧’，至于烫头发，穿高跟皮鞋那就更是彻头彻尾的‘四旧’了。如遇到有这样打扮的人，红卫兵就会把他（多半是她）截住。轻则，被训斥一顿，勒令以后不许这样穿戴。重则，红卫兵干脆拿剪刀剪掉她们的辫子，豁开裤脚，或让她们将高跟鞋脱下来，拎着走。我们小孩子就常常到街上看那些被‘破’了‘四旧’的人的狼狈象。

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些似乎更货真价实的‘四旧’。那是在我们的大院里，大学的学生在抄一个人的家。虽然抄家以后成了很普遍的事，但第一次看到总是印象深刻。红卫兵从他的家里搬出了很多东西，堆放在院子里，我们很多小孩都去看。我不记得被抄的是什么人，但他们家一定是很富的，因为堆在院子里的东西很多，很好看。记得有些铜器，大概是艺术品什么的，还有些瓷器，半人多高的大花瓶等，还有一架钢琴。在我看来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无疑是真正的‘四旧’了。学生们并没有将这些东西砸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搬到一辆卡车上，拉走了。

以后在宿舍院里，陆续还有很多家被抄，抄走的东西都被放在学校的一些仓库里，运动后期大都物归原主。

也许因为我们所在的是一个年轻的城市，‘四旧’不多，也许因为那些学生 ‘破四旧’过于‘温柔’，与其他很多城市比，‘破四旧’对它的破坏不是很大。

1990年，我曾陪一位美国统计学专家和他的夫人游北京颐和园。当我们在排云殿参观著名的‘佛香阁’塔时，这对夫妇对这个建筑的巧妙格局和精美做工称赞不已。这个塔建造考究，塔身不是简单地用灰砖垒起，而是由无数个彩色泥塑的佛像组成，每一层有数十个，一层层罗列在塔翼之间，直至塔顶。我们兴致勃勃地从各个角度去欣赏，但当走近时，三个人都惊呆了：每一个小佛像的脸部都被砍掉了，黄黄的，裸露着粗泥胚，像一张精致的脸突然出现了很多丑陋的麻坑。我们绕塔走了一圈，从下到上，竟无一幸免。那位老专家在那里站了很久，凝视了很久，沉默了很久。

这就是红卫兵当时‘破四旧’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