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的荷尔蒙 (中)
本斯以为他和南希之间已经恢复了邦交,不料,南希又对他爱理不理了。本斯每每打电话去,约她见面,南希就说她已经深受他的伤害,不会跟他再走到从前了。本斯后来几乎是央求了,说:“我回到布鲁明顿来,就是为了你啊。不然,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南希却不为所动,还是不见面。
本斯一直想着南希,在被南希拒绝的沮丧和绝望中,他却对布鲁明顿不离不舍。开始,他住在一家汽车旅馆里,后来,被一个朋友收留,在人家客厅的沙发上呆了好一阵子。再后来,他决定在布鲁明顿长久安顿下去。有天,看到一则出租广告,因为错过了旺季,房东愿意把一套高尚社区的公寓打折出租。本斯就租了下来。
租下公寓,就有了定居的感觉。接下来,本斯开始四处找工作。仗着原先在旧金山曾经在物业管理从业的经验,他想在布鲁明顿的物业管理行业里谋得一份饭碗,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这里的大学最近几年不断扩张,招生人数与年俱增。相应的,房地产呈现出疯狂增长的态势。公寓或者在旧房址上推陈出新;或者在空地里拔地而起。本斯信心满满,在网络上找到几个管理职位的招聘信息,就满怀期望地把简历投递出去。
不久,他真得到了一个面试机会。那天,他穿戴得光鲜,头发也收拾得整齐,临出门,又在自己腋下喷了两下香水,压住可能窜出身体的狐臭。面试他的是一个和蔼的老绅士,笑意一直挂在脸上。每当本斯陈述,老绅士显得很感兴趣很专注地聆听。告别的时候,老人表示过几天就会作出决定,说罢,还跟本斯有力地握了手。本斯那天心情就像那天的天空一样晴朗。接下来的日子,他就时时刻刻期待着那个公司的聘用通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个公司就是没有再来跟本斯联络。本斯终于等得不耐烦,就打电话去找那个老头子,没有人接电话,他就万分诚恳地留了一个言。过了两天,他收到一封信,是那个公司来的。看到信,本斯知道此事彻底无望了。谁又会用信件这种不直接接触人的方式来传达坏消息呢?本斯没有打开信,就把它丢掉了垃圾桶里。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从那封信上转开。这样呆了一会儿,本斯抱着万一的侥幸,走过去,屈身从垃圾桶里把信拣起来,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抽出那页白色的信,一眼就扫了前两行。不待读完,就狠狠地把信横竖撕了若干次,然后一把将这些纸屑用力往垃圾箱撒去,一些纸屑腾空而起,在垃圾箱边四下乱飞。
本斯犹如一个弃儿一样,无望地等待着一个饭碗。有个晚上,他独自在蓝月酒吧里喝酒,喝到凌晨两点,才摇摇晃晃回家。都不知道他怎么奇迹般地把车开回家、躺到床上的。次日一早,他被电话声吵醒,却等来了激动人心的消息。虽然对方是墓地公司,然而本斯却感到分外温馨。这份工作就如一根稻草,在水中沉浮的本斯急不可耐地就抓住了它。严格说起来,墓地也属于房地产这个行业,而且,本斯进的这家公司隶属于一家上市公司,在全国拥有很多墓地,殡仪馆和火葬场。这让本斯得到好些宽慰和尊严。
从罗斯福大道一路向西,往右转入安德森街,再往北走三个街区,就是这家墓地公司了。春天里的墓地平静而碧绿,在金色的阳光下,展示着别致的魅力。人间跟阴间的结合部,如同城市跟乡村的结合部一样,有些嫁接的神奇,不是绝对的喧嚣,也不是绝对的死寂。这里有历史的旷远,也有未来的深邃。这里是人的终点,也是人的起点。过去的生命和现在的生命在这里交融。这里是死人的家园,却由活人管理和收拾。鲜花装饰在一尊尊墓碑前,如社区里一户户整洁漂亮的人家。逝者永远长眠,不再有一颦一笑和一举一动,却又无声地给活着的人指点和启迪,开拓人生新的篇章。墓地广阔而错落有致,分为不同的板块和群落。有婴儿的、有战士的;有家族的、有个体的;有富人的,有平民的;还有穆斯林的、犹太人的、中国人的、越南人的……墓地真的可以名之曰万国公墓,广纳众生。
墓地的办公地点是一栋小小的石头平房,沉稳而不失雅致。来面试的时候,本斯就跟这里的人一一见过。第一天来上班,经理乔治、销售员布鲁斯和行政秘书莎拉都热情地来跟本斯打招呼,欢迎他入伙。
乔治五十多岁了,是个白人,比本斯早到这个公司几个月。布鲁斯是个黑人,也有五十多岁了,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对业务比乔治还熟悉。莎拉四十出头,也是白人,只管办公室事务,比如负责记账、泡咖啡、采购鲜花、安排葬礼等等杂事。
上班的第一天,照了惯例,本斯先熟悉环境,并把办公室安顿下来。莎拉轻轻拍了一下本斯的腰,说:“甜心,我先带你到外面去转转。”本斯就依顺地跟着莎拉走出门来。
那天是个艳阳天,空气清爽,沁人心脾。在墓地里走着,倒像是在公园里走着一般。可是偌大的墓地里没有旁人,又比公园清幽了许多。上次来面试,本斯就跟着经理在墓地里转过,但今天在莎拉的向导下,倒是有了些初游的意味。在莎拉的讲述下,每个墓碑和每一个角落都生动起来,一个个缠绵悱恻的故事在墓地间萦绕。绕了一圈,办公室就在眼前的时候,本斯的步子拖沓起来,他还想跟莎拉继续走下去呢。
按说墓地的需求比房地产的需求还要强劲,随着婴儿潮一代逐渐进入老年,告别人世的日子一天天迫近,墓地应该成为一种抢手的商品。本斯还没有开始工作,就对前景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憧憬的背景上是漫天飘舞的美钞。招聘面试的时候,报酬谈得很清楚,卖出一块墓地或是其它附属产品,可以拿到10%到20%的佣金。如果一周内的佣金比法定最低工资高,就领取佣金;否则,就拿法定最低工资。本斯算盘打得自信和简单,认为他拿的一定是佣金。本斯长得英俊高大,外加推销的商品有着理论上的高需求,他没有理由拿不出好业绩。然而两周下来,本斯这才惊觉,这份工作艰难至极。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为什么八年来,这里的员工走马灯地来来去去,推销员换了十来个,经理换了五个。佣金就如树梢上的月亮,开始变得高不可攀。
经理乔治对销售是一个菜鸟,即使有心帮本斯,也心有余力而不足。布鲁斯也搞销售,销售业务并没有多到忙不过来,所以本斯是他潜在的竞争对手,他当然不愿意帮本斯。本斯上班之初,由公司安排到外地去受过培训,无奈只是区区一星期。回到公司里,面对着林林总总的业务,本斯又变得手足无措。本斯就在梦游一般的懵懂状态中,拿着法定最低工资,度过了最初几个星期。“辞职吧!”这个念头像一把铁锤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来敲打他。可是,每当他要下最后的决心辞职的时候,他发现这份工作对他居然有着某种特别的吸引力。什么吸引力有着如此的特别之处呢?原来这份吸引力不是来自工作本身,而是来自工作这个场所。他发现每天来工作的时候,总是怀揣着某种美好的向往,这个向往不是佣金,而是莎拉的音容笑貌。
莎拉比本斯年长十几岁,有过两段婚姻,每一段婚姻都留给她一个女儿。按说,莎拉跟本斯不是同时代的,本斯不会跟她有什么情愫上的纠葛。但一认识莎拉,本斯却无法拒绝莎拉身上那种异性的气息。跟以前走马灯一样变换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友们相比,莎拉对本斯有着一种从容的磁力,这种磁力是雌性的,又夹杂着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和姐姐对弟弟的呵护。莎拉身形高大,拥有丰乳肥臀,本斯跟她在一起,力比多止不住会沸腾起来。莎拉就像一杯五彩斑斓五味杂陈的鸡尾酒,让本斯迷醉。
有一天,乔治和布鲁斯都不在办公室了。本斯下午刚刚卖了一处墓穴,喜不自胜地把合同拿给莎拉看,让她记账。莎拉笑吟吟地接过来,说:“甜心,祝贺你哈。这周你有希望拿佣金哦。”本斯没有放过这个感谢的机会,面部显得非常诚恳地看着莎拉,说:“都得感谢你,今天下午要不是你,我就差点把已经卖出去的墓穴再卖出去。”莎拉笑道:“这种事还真发生过。前几年有个女的找上门来,要把她前夫留下来的两个墓穴卖掉,不想到现场一看,发现那两个墓穴都已经埋了人。”本斯问:“后来呢?”莎拉说:“还在拖着,也许人家要请律师呢。”两人聊得兴起,到了该下班的时候了,也没有意思说再见。本斯放肆地盯着莎拉,眼睛里发射出渴望的光芒。莎拉似乎意识到了,竟然像少女一样脸红着低下了头。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空气一下凝固了。一股热流在本斯身上贯穿而过,就如能量一样驱动着本斯。他走上前去,展开双臂,把莎拉搂住。莎拉似乎有些惊讶,稍稍挣扎了一下,却终于还是放任本斯拥抱。本斯并不就此打住,把嘴伸过去,试图跟莎拉的嘴唇相会。莎拉就在这个时候,挣扎出了本斯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本斯却不放弃,往前再跨一步,莎拉后面是墙,退无可退,又被本斯抱住了。后来的程序就变得按部就班,一场云雨就在墓地的这间石屋里不期而至。这个时候,这处石屋就像欧洲17或者18世纪的一个城堡,上演出一段男女媾和的激情场面。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