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记 ~变成一条鱼
我变成了一尾鱼,不在湍流,在静水深潭。我在水底慢慢游,偶尔遇见我的同类,轻轻摇摆一下尾巴。我们不需要说话,或者码字,我们是鱼儿。
水面落了几点花瓣,而不是炸弹片从天上掉下来。卧在水底,用一截芦杆制潜望镜,穿过一圈圈荡开的涟漪望出去,春已至,花已开。
疫病爆发还未完结,战争又爆发。食物在涨价,汽油在涨价,飞机掉了下来。
Netflix上的剧集《Bridgerton》在演一位英国黑人女王。总统执意要指派一名非裔女性大法官,执意让肤色成为第一选项。前天去参加一个集会,主持人忽然提起印第安原住民的事情。昨天观奥斯卡颁奖,十几分钟后得最佳男主奖项的一位竟然动粗,扇人耳光,口出F--。
被问到看法,向来我不惮说出自己的观点,现今直觉得太累了。人微言轻,说又有何用。
还是说了的,既然被问。原住民的事,应该帮扶他们,但是要有个正确的帮法。不局限于原住民,长久以来分歧在于,左派认为发钱能使人变好,右派认为不能。打人的事,幸亏打人的和被打的同为深肤色,无法假借那个“隐形歧视”说事。有什么暴露在了聚光灯下,自己去想吧。
一条鱼说的话,也就是一串水泡。
我忙着自己的事情,屋里,屋外,在忙碌中体会生活的踏实。在人的社会团体中,相比较供职单位和学校,家庭是最小而坚固的构成,像蜂巢的一个个六角形蜂房。然而在这一次的俄乌战争中,乌克兰的青壮年男人们全体留下作战,只允许老人、妇女和儿童逃离。无数的家庭被撕裂,不知何时能够团聚。单凭此,还不足以谴责战争吗?难道忘记了,那些通向四川的逃难路上的流民?我骄傲的同族人啊,何为义,何为正?知道你们绝不会听,于是我变成了一条鱼。
报税,为孩子申请法国护照。买了Miracle-gro的花盆土,准备播种韭菜和珍珠长生花。韭菜种子在宇和岛屋买的一小袋,珍珠长生花是本地的一种野花,去年秋天路旁采集到种子。专科医生约诊一个半月才轮到,她姓Lavender。候诊时细看其姓氏,忘记了看病的事情,如见一束晾干的熏衣芳草,闻一小瓶精油馥郁。
读书,古人读书在松冈、在兰谷,孤高澹远,在云窝深处。一条鱼读书在水潭底,源静流清,读到畅快时,一个曳尾出去游一圈。完成隔日走10k步的指标。
乌克兰女钢琴家离开自己被炮弹摧毁的家之前,打开满是灰尘的琴盖坐下,在废墟中弹奏一曲肖邦。仿佛是《钢琴家》的情景再现,看见阿德里安·布罗迪纤长的手指在抚动琴键。那在松冈的行云流水,对比了在废墟中的,忽然就明白了,境界的差别。做一条鱼要学会沉默,它不曾将“乐”说出来,也不说出自己的审度。
和平了近八十年,战火再次在欧洲点燃。曾以为此生至少有一份幸运,不用担心炸弹从头顶上方落下来。而当俄国提及核武器,在本地引起略微的一点不安。因为,这里是美国本土距离俄国最近的地方。冷战结束后,对面山上的地对空导弹防御基地拆除,化剑为犁改成社区公园。现在人们想起那个基地,感到拆早了。听见人说,如果普京瞄准美国,一定是我们这里。又有人说,就连北朝鲜的导弹现在也够得着美国了,要打来就是我们这里。诚然都还只是话题,捧着咖啡杯的谈论。但是,至少成为话题了。
春寒,有天早晨气温只有36F。樱李依然开了,樱花也开了。续上疫病中断的前缘,周末去城里看樱花。点点碎碎的繁花漫天,和平是多么珍美。回看自己这个月的日记,无有一件大事发生。这即是幸运了,网友雪中梅留言总写“平安是福”四字。
战争爆发已经一个月,乌克兰人的坚强令人起敬,新闻报道的一个个场景令人痛心,鱼的眼泪在水里。无论是何结局,百姓都遭受涂炭,多一些和少一些的区别罢了。战争的走向,一条鱼哪里能看清呢?只有为那些正在炮火攻击下、正流离失所的乌克兰人祈福。
桃花潭水深千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