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多年以前，曾代理过山西某县前县委书记张越轶案二审，他为官清廉，办案部门查了他整整两年，竟然没有查出一分钱的经济问题，最后以滥用职权罪定罪（一笔经省发改委同意的贷款，实际上也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实报实销判了个缓刑，二审不开庭维持。为此我写过《人民的名义——我认识的清官张越轶》，确信华夏大地上还是有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全心全意为人民的清官。可惜刑事司法系统对这类案件纠错机制太弱了。而今，我又遇到了一位山西的清官，也是一位前县委书记：王现敏。一年多来，通过阅卷、走访、调查以及多次会见，我从半信半疑，到逐渐确定这是一个职务犯罪冤案。办案部门倒查了他二十年，竟没有查出什么他任何违法犯罪事实，只能把多年前其家人向朋友购买二手车的几万块钱差价作为受贿款（见《二十万的车，二手可以卖多少？——春节小品引发的刑案思考》），把某老板开公司让他哥哥帮忙这事作为洗钱罪，逻辑牵强附会起诉。这么大的案子，竟然没有查实有一分钱进入被告人的口袋，却羁押至今一年半不开庭，他哥哥也以配合调查为由被羁押了一年多。王现敏为官多年，为人民做了很多实事，是有口皆碑的群众爱戴的好父母官，而自己独生女儿在外工作，他们全家想为女儿买套蜗居都拿不出首付，得卖掉现住宅。我接案后，发现该案案情蹊跷，疑点重重，监委办案至今也是罕见地未有任何官宣，被告人也一直坚认自己无罪，坚持公开审理，全网直播。昨天，他女儿冒着巨大风险转发了她父亲留下的一封信，我不忍袖手，原样转载，只希望我们的司法可以公平公正，让好人获得正义，让清官获得公道。
被告人女儿的引言
这是2021年4月，爸爸在听说原上党区人大主任张向东组织人写信诬告他后，手书给上党区干部群众的肺腑之言。他自恃清廉，坚信组织能秉公调查、证他清白，从未想过会遭人陷害而突然间身陷囹圄，因此这封信原稿静静躺在家中书桌上，未曾发出。爸爸深爱着上党区这片土地，不想看到干部群众被折腾，只希望这里能越变越好。爸爸做事光明磊落，而敢于变革性地放手做工作的前提永远是因为与他人绝对没有利益关系。他曾对我说，“但凡你拿了别人一分钱，你就成为了别人的奴隶，那到底是你领导他还是他领导你？”信中提到的很多事情，爸爸都曾自豪地向我介绍过，而我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心里却为拥有这样的爸爸而感到无比骄傲。爸爸也要求县里的其他干部必须干干净净，不得插手任何工程。恐是因为如此，以张向东为首的一群利益受损者开始栽赃陷害，恶意地诋毁爸爸做的每一件事。爸爸已向省委多次汇报过工作，且所有举报内容都被查明是诬告，然而诬告信还是像雪花一样寄进相关部门的信箱。4月26日，张向东被留置。4月29日，爸爸被留置。
近日来，有关我任职期间的一些工作，很多干部在配合调查，想必全县已是满城风雨，议论纷纷。离开上党区已一年半，只想看到全区更好的发展，而今却事与愿违，又是因我而起，着实无奈。从2016年8月2号到长治县报到至今，仍然固执地相信，长治县是个好地方，长治县的人民有胆有识，正直善良，在撤县设区仪式上，我曾说过这里将是全市最幸福的一块土地，为此，我甘愿付出毕生精力。当看到她一点一点变美，欣喜若狂，而稍有一点坏消息，则心痛不已，至今依然如此。因此，有人告诉我区人大张向东主任不同场合传播我的各种消息，并有同志也曾要实名举报张主任，我都坚决制止了。我一直认为，从我到长治县工作的那一刻起，我就与长治县血脉相连，决不允许有一丝一毫不利于长治县的事发生，更不能发生领导相互告状，鸡犬不宁，让人看长治县的笑话。从我29岁通过公选任潞城市副市长，32岁任常务副市长，36岁到城区任常务副区长，39岁担任沁县县长，后42岁到长治县任县长，43岁担任县委书记，长治县无疑是我政治生涯中迄今为止最为珍惜的一段经历。任县长时，裴书记和同志们信任支持，使我能带领政府班子放手做事；担任书记后，年龄稍长的局长书记理解配合，使我们大胆起用了一大批优秀年轻干部，革新吏治，上下同欲，短时间内做了一些群众喜闻乐见和打基础利长远的工作。至今想起历历在目。任县长十来天，市政府领导就现场督办日盛达光伏玻璃生产线电力配套问题。据了解，一年前县委政府向市主要领导汇报光伏新上生产线并承诺配套电力设施，但预算高达千万元以上，由于财力紧张，一直未予招投标。企业心急如焚，说其实有三百来万就能干成。于是，我主持政府常务会，议定：一、由企业自行组织施工，采购光缆；二、财政审计决算后，政府资产回购；三、任何部门不得干预设卡，违者必究。这样短短一个多月，在市领导和市电力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就于国庆前顺利送电，而财政仅出资二百九十多万元，实现了用最短的时间，最省的投入，支持了企业的发展，解决了难题。闲置多年的民生大厦，由于政策调整，一直烂尾。经多方调研，政府常务会研究决定，出让部分产权给国有企业，三层以上机关集中办公，一层建政务大厅，二层建银行、税务等服务中心，三层建会议中心，地下室建小影院、健身房、咖啡屋、图书馆，实现了机关公务员高品位集中办公，建成了据说是周边最好的市民办事大厅，盘活了烂尾多年的闲置资产。老干部座谈会前，李国庆局长陪我看老干部活动室和书画展，看到在简易房里活动的老领导们，心里极不是滋味。一大早五点多就和司机到烂尾多年的青少年活动中心现场踏勘，荒草丛生，楼前土堆东边比西边高近十米。党政联席会研究由秦向阳同志负责垫资建设，政府比照市场最低价审计回购，建成集老干部、妇女儿童活动中心及科技馆一体的公益场所，户外配套文体游园，争取重阳节投入使用，同时要求领导干部不能插手工程。据说秦向阳书记吃住在工地，仅用四五个月时间建成了“幸福广场”，财政审计不到四千万元，使全区市民有了一流的老年大学、科技馆、妇儿中心和健身、灯光球场。同样，在林业局拆迁户配合下，雄山集团出资建成“体育广场”，区住建局张五清局长兢兢业业，见缝插绿，修建了“和谐广场”和数十个口袋公园。市民们说以前没觉得县城有这么多人啊，怎么晚上九、十点钟还有孩子们奔跑在灯光球场，和一队队的广场舞？原来是都在家里打麻将、玩手机、看电视，现在连村里群众也解放出来了。到任县长后接的第一个群访就是水泉庄搬迁户，大家说房子拆了两三年，至今住在铁皮房子里，正值八月酷暑，我答应大家一定去解决。隔天趁中午最热时带司机去看，有人在吹着风扇打麻将，确实很难受，转了半天，大家将我围住，水泄不通，我承诺我手上一定解决。克服了投资方跑路被抓，建设方纠纷，融资方干扰等多重困难，在乡镇、住建部门、城投公司和志林同志等合力配合下，终于装修好交给搬迁群众。在我撤职后几天，大家住进了新房，并且确立了政府回迁、城投投资、村集体组织装修、民主分房的改造模式。“万人小区”“刘家庄村民安置”等都顺利实现了搬迁，全区至少可节约出建设用地上千亩，而且抓住政策性贷款机遇，利用农发行25年期贷款20亿元，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值得骄傲的是我们的装修房价格较周边毛坯房还低近百元每平米。县城集中供热较市区每平米收费低0.65元，是公私合营模式，我去时累计欠数千万元。当年冬天，几度在最冷时停暖维修，企业强调政府欠账每年几千万不还。通过调研发现，制度漏洞较大，看似合理，实则政府挨骂、百姓受冻。第二年夏天，安排住建部门拿出意见，改革体制、公开招聘，最后秦向阳书记团队运营，夏秋维修，堵塞漏洞，平价煤调剂，实现了提前供热、温度保障、供热面积扩大近一倍，而不提价的前提下，政府不用补贴一分钱。干部群众满意的同时，是原经营户的利诱、诽谤和阻挠，但这是县委常委会、政府常务会研究决定的，我们坚信，只要为了人民的利益，而自己又保证干净，就理直气壮地做下去。省里一直提“晋材晋用”。创业园区招来一个服装制造企业，解决了周边妇女就业。前些年教育局教材、校服采购出过问题，校服成了教育系统的一个难题。于是由分管教育史宇荣县长负责，张惠军局长等通过多方考察比选，确定了政府出资、本地加工，比照国际样式，全区免费发放中小学生校服的方案，提请党政联席会研究决定。全区中小学生穿上了阳光、帅气、合身的新校服，老百姓有口皆碑，教育部领导调研也赞不绝口。我们坚决清退乡镇幼儿园烂尾施工方，对外招聘、财政不投一分钱，就建成了多个高标准幼儿园。财政、土地、人员编制向基础教育倾斜。新建改建一批学校引进“冯恩洪中国好课堂”团队，整体提升教师素质，真正落实“教育十大行动”，为全区未来发展打好最重要的基础。尤其令我们兴奋的，是长治医学院新校区入驻，在全区上下的努力下，将原六中以6000万元转让给长医，并办理了长治县0001号不动产登记证，集体收回土地1900亩，以每亩10万元作价用于长医校区及健康产业用地，并以县人大决议形成法定约束。开工建设长医专家公寓，以成本价吸引教职工入驻，使长治县有了真正的一所大学。真正使我们上党区人民住上了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学区房，我们称之为改变我们长治县人民基因的一项大工程，这尤其得益于长医李华荣书记高瞻远瞩。裴书记老讲长治县煤炭是今天离不了，明天靠不住。的确如此，历届县委、政府积极鼓励煤炭企业转型发展，同时，不上一个高污染高耗能项目。得益于此，我们有了振东、成功、日盛达、易通等非煤企业。振东集团2018年遭遇股灾，李安平老总陪省领导视察后，对我说能否帮企业渡难关。恰好我下午要随市委安排外出学习，告李总请示在家主持工作的段尧刚书记和李文斌县长。一周后企业非常着急，电话请示我意见，我安排文斌县长主持常务会，尧刚书记主持常委会，征得纪委、人大、律师意见，程序严谨合法，确保资金安全的前提下，我同意支持。企业提供评估价2亿多的“五谷山中医文化园”抵押，且法人及其爱人承担无限连带责任，即时获得了一亿元委托借款，度过了危机，后省委又支持三亿元帮助企业。这些政府行为完全符合总书记民营企业座谈会讲话精神，程序合法，国有资产未有任何流失。成功集团根据县奖励政策，应得到1.8亿奖励，多年未兑现，省委专函督办。而由于历史原因，成功集团欠县财政2亿元，多年未收回。马国立老总多次找政府，希望算清帐，以降低企业负债率，降低融资成本。政府上会研究，财政部门提出成功历年还有欠款，共应交回近五千万元。领导们表态也支持办，但担心园区其他企业也要求兑现，财力难以承担。常务会最后议定：一、政府按规定兑现奖励；二、成功集团交回欠款后办理；三、财政量力而行，兑现其他企业奖励。这样，虽其他企业有意见，但财政实际收回多年沉淀资金数千万元，企业降低了负债率，可说是双赢。司马煤矿风井遭到周边合作社敲诈千万元，政府果断出手，维护企业合法权益。因此，县委、政府无论对国企、民企，无论硬件无论软环境，都最大限度支持，而这一切又确保我们领导们与企业真正做到“亲”“清”二字。我们坚定地认为，政府招商引资，说得再漂亮，也不如真正帮企业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们为企业培养急需人才，一年时间盖了近二十万平方标准化厂房，真正实现以园区为载体，做企业的娘家人。长期以来，以煤为主的产业结构，使全县随处可见小煤场、洗煤厂，道路、村庄环境脏乱差。结合“五道五治”，严格执法，拆出了正义公平，拆出了优美环境。境内7条河流全部疏通，几次暴雨现场调研变化可喜。财政连续三年每年拿出五千万，扶持美丽乡村建设，提出全县建设大果园、大花园、大公园，全县将来就是个大游园。针对二级路、长陵路运煤车多，环境脏的现状，将东西南外环路基全部整出来，并提前完成关键节点跨高速路工程。将来，长陵路、二级路就是城市道路，东边五谷山公园、西边黎都公园，城内到处是小游园、停车场、便民市场，县城乃至全县必是真正宜居福地。所有这一切，靠的是什么？是人！是我们各级各部门的干部、群众。我们大力度调整干部，据统计两年来调整500多人次，其中提拔重用300多人次，尤其各级“一把手”奋发有为，当时确实感到全县只争朝夕，争先恐后的“一股劲儿”，至今仍感欣慰。而且再次自豪地说，从没有收过大家一分钱。就是让大家知道你们的提拔不是“买来的”，不能愧对组织、愧对老百姓。离开长治县一年半了，思来想去，也算是最后一任县委书记、县长对35万老百姓说说心里话。刚到县里，看到《长治县志》第711页，讲到天下都城隍正殿对面戏台屏风，是民国书法家王鹤鸣所书诸葛亮《出师表》，可惜原物遗失，现为人大李安虎主任所写。王鹤鸣老先生是我曾祖父，县里几无人知。作为曾孙，有幸在长治县工作几年，自以为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未曾辱没先人，至于成败得失，只能任由后人评！“有些热爱无法替代”！相信党！相信人民！相信历史！“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敬录前后出师表句，在县期间，工作用车晋D00711，冥冥之中有天意。今逢盛世，国之大幸！民之大幸！愿国泰民安，长治县上党永世昌隆！注：2018年11月，长治县撤县设区，即今天的上党区，领导称谓变为“区委书记、区长”。因此爸爸说自己是这里最后一任“县委书记、县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