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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一将举办线上音乐会,“或许是最后一次”

坂本龙一将举办线上音乐会,“或许是最后一次”

文化


今年1月刚过完70岁生日的坂本龙一,近年来一直在与病魔战斗。2014年患口咽癌,2021年初接受直肠癌手术,同年10月和12月因癌细胞转移到双肺又做了手术,但身体内依旧有病灶,并且还在增殖中。


“虽然不知道在今后的人生中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但算是难得活下来了,我希望能像敬爱的巴赫和德彪西一样创作音乐,直到最后一刻。”


昨天坂本龙一在微博公布了一则消息,好消息是,我们又能见到“演奏中的坂本龙一”,12月11日教授将面向全球举办一场线上钢琴独奏音乐会;而坏消息是,“与癌共生”的教授实际情况比外人预想的严重得多,他说,“我已经没有足够体力举办现场音乐会了,或许也是我最后一次以这种形式进行演奏。”


2020年,教授曾为疫情笼罩下的世界演奏,抚慰隔离之苦,也曾为武汉带来近30分钟的特别演奏。



癌症没有阻挡他创作的脚步,他依然在音符中流连,在钢琴键盘的起落之间寻找自然、生命与死亡的意义。



坂本龙一应该是我们大多数人最了解的日本作曲家,他曾出演《末代皇帝》,曾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中与大卫·鲍伊飙戏,曾组了乐队YMO……网友们亲昵地称他“教授”,时不时还能看到有人拿他的照片当自己头像,从才华到颜值,迷倒了一大群人。




01
请让我为你的餐厅挑选BGM


“你们的食物很棒,但你们的音乐真的很差,请让我来为你们准备背景音乐吧”。

当坂本龙一在公共场所遇到音乐问题时,他没有抱怨的习惯,因为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但这是他在纽约最喜欢的日本餐厅,“通常我只是离开。但我真的很喜欢这家餐厅,而且我很尊重他们的主厨Hiroki Odo。”

“但我发现他们的BGM太差了。它混合了糟糕的巴西流行音乐和一些古老的美国民间音乐,还有一些爵士乐,比如迈尔斯·戴维斯”。


所以他给主厨写了封邮件,主动要求为餐厅挑选BGM。获得许可后,他仔细地分析了餐厅里灯光的亮度、墙壁的颜色、家具的质感、空间的环境,至少经过了5次草稿,有些歌曲太这个或太那个——太大声、太明亮、太“爵士”,最终才定下了播放清单。

“在餐厅里放爵士乐太老套了”,教授说。爵士钢琴家对他来说是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比如你会听到玛丽·卢·威廉姆斯,但不会听到艾灵顿公爵;你会听到比尔·埃文斯,但不会听到他著名的《Waltz for Debby》;你也会听到杰森·莫兰和塞隆尼斯·蒙克的独奏……所有这些音乐对听者来说都要处在一个特定的角度:引人入胜、温和而不唐兀。

坂本龙一的魅力在于,他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小故事,很有意思。


02
幼儿园的《小兔之歌》


幼儿园时的坂本龙一会放学后在涩谷换乘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跑去电影院看电影,还因为带着同学也一起去看而被贴上了坏孩子的标签。幼儿园时的钢琴课,让他第一次接触钢琴,大概三四岁,但“当时一点也没有快乐的感觉”。

幼儿园的暑假,同学们轮流把学校的兔子带回家照料,开学后老师让把照顾兔子的感觉变成一首歌。那是坂本龙一创作的第一首歌,从歌词到旋律,一手包办,最后还录成了薄膜唱片,那时候他才四五岁。

“这是给我带来强烈冲击的一次体验。感觉像是被逼着做了一件奇怪的事。那时候,我想自己大概是品尝到了喜悦的滋味,又有些难为情,也觉得获得了与众不同、专属于自己的东西。”


03
“可以弹得差这么多吗?”


上小学后,坂本龙一开始和幼儿园的几个小朋友一起和专业老师德山寿子学习钢琴,因为妈妈们认为“不继续弹太可惜了”。他开始渐渐对音乐产生兴趣,尤其是彻底迷上了巴赫的音乐。但并不意味着会因此变得努力练琴。

到小学五年级,当初一起学琴的十个同学,就只剩他自己还在学了。别的同学要参加初中入学考试,没有时间,而他直接去读附近的区立千岁初中。也是这个时候,在德山老师的建议下,他开始和作曲家松本民之助学作曲,也认识了披头士乐队。


从一起学琴的高年级姐姐带来的杂志上,认识了披头士,“事实上,最初让我感到冲击的是他们的照片,实在太酷了。”

不过,他自己买的第一张唱片并不是披头士,而是滚石乐队的《Tell Me》,但滚石让他震惊的是,“可以弹得差这么多吗?”虽然觉得他们演奏得很糟,但还是觉得他们很酷。


04
在音乐和篮球之间果断选择了篮球


在东京奥运会那年,1964年,坂本龙一读初中了,面对新的同学,他逢人便问“你认识披头士吗?”认识的那就归为好友,不认识的就不大理会,就和所有那个年龄的小孩一样。

当你以为教授的音乐之路就这么开始了的时候,他加入了篮球队。因为篮球队最受欢迎,而且穿篮球鞋和拖到地的篮球裤很帅。

篮球容易伤手,不适合弹钢琴的人,父母和钢琴老师都不同意,但在音乐和篮球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了篮球,满脑子只想受人欢迎。钢琴课和作曲课都不去上了。


05
“请让我回来上课!”


全心投入打了几个月篮球,但觉得自己好像缺了什么东西,慢慢地他意识到,缺了音乐。

“自己原来是如此喜爱音乐”。于是又低着头回去找两位老师,“请让我回来上课!”这一次是第一次这么积极主动地下决心学习音乐。

当他向篮球队队长提出退出时,不出意外地被队长揍了一顿。从此开始一心学音乐。


06
觉得自己是德彪西转世


在舅舅收藏的古典唱片中,坂本龙一不经意看到了德彪西的《弦乐四重奏》,听完后,他感到极度震撼。

“这首乐曲与我所知的任何音乐都不一样,与我过去喜爱的巴赫和贝多芬的乐曲截然不同,当然也与披头士的音乐完全相异”。由于太过着迷,他逐渐将自我与德彪西混在一起,甚至觉得自己是德彪西转世,还模仿他的笔记,练习他的签名 “Claude Debussy”……


07
逛遍新宿的爵士咖啡馆


年级组的老师觉得学习不怎样的他考不上新宿高中,但他偏偏考上了。“就说我会考上嘛!”

开学还不到一个月,就把新宿的三十多家爵士咖啡馆去了个遍。

“想去爵士咖啡馆当然也与时代背景有关。不论是去哪一家爵士咖啡馆,都可以看到搞学生运动的人泡在里头。我觉得这些人好有个性。”

1969年秋天,新宿高中也展开了罢课运动。“当时甚至谣传,被障碍物封锁的新宿高中校园里,坂本戴着安全帽在弹德彪西的乐曲。”


08
混在美术学院的音乐生


留着长发,穿着牛仔裤的坂本龙一去了东京艺术大学音乐学院,扬言是为了瓦解大学体制才来读书的。而整个华丽优雅的音乐学院在他眼中“像是一个少女的花园”,远离社会动乱。

所以开学没多久,他就开始跑去上野公园另一边的美术学院,“美术学院有很多特立独行的家伙,我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美术学院也有很多摇滚乐队,而音乐学院却一个都没有。”

他还经常带着美术学院的学生发起学生运动。“我大概就是让整天在跳舞的那群朋友戴上安全帽。”


在那个高喊“瓦解体制”“观念艺术”的时代,美术学院的学生也没几个在一本正经画画的,都在忙着各试各样的事情,和他们一起,坂本龙一开始接触舞蹈、舞台剧,认识了一群戏剧圈、音乐圈的朋友,也认识了被称为日本Bob Dylan的友部正人。友部正人欣赏他的钢琴,于是邀请他一起办演奏会,并在日本巡回表演。


09
“行行好,三年赶快毕业。”


没想到的是,大学毕业后坂本龙一没有马上告别学生时代,而是读起了研究所。“因为无法想象自己在社会上就此要被划分到某处,于是希望能继续保持这种不上不下的学生身份。并不是对于作曲燃起了理想,才想继续读书”。

读大学时,就几乎不去学校上课,读研究所时,“就真的是连一堂课也没去过了”。想赖在研究所呆四年,导师看不下去,说“行行好,三年赶快毕业”。不得已,他认真写了一首十到15分钟的乐曲,毕业。


10
我的工作很忙


1977年从研究所毕业时,坂本龙一已经接了很多与音乐相关的工作,比如在地下剧团负责音乐,朋友之间互相介绍,就这样,他认识了吉他手细野晴臣和鼓手高桥幸宏。

有一天,细野晴臣提议组个乐队,坂本龙一很拽地说,“我的工作很忙,一切工作优先,不过有时间的话,倒也可以试试。”当然,管他有没有时间,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在1978年2月成军。

“那天,细野邀我和幸宏到他家里,三个人坐在暖桌边,桌上摆着橘子,细野还拿了饭团招待我们。”


11
这种类型的音乐,美国人听得懂吗?


YMO的首张专辑里加入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元素,“调性这么冷的音乐怎么可能会卖好!”身边的朋友听了都说。但他们自己很充实,确信自己创作的是全新类型的音乐。

第一次海外公演是在洛杉矶,1979年8月,美国摇滚乐队Tubes邀请他们去当演唱会的暖场乐队。因为平时关注的是欧洲音乐,比如德国的Kraftwerk,英国New Wave,坂本龙一很不客气地认为,“这种类型的音乐,美国人听得懂吗?

9月出了第二张专辑,1979年10月便开始了第一次世界巡演,从那时候开始,YMO正式步入成名时期。


12
配乐也请让我来做


到1982年,YMO的音乐活动基本是暂停了。准备拍《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导演大岛渚,给坂本龙一打来电话。


在这之前,坂本龙一就听到了许多传言,比如北野武会出演,还有大卫·鲍伊也会出演。当大岛渚开口说:“请你参加演出”时,坂本龙一回答的不是“好”,而是“配乐也请让我来做”。导演立即答应了。


13
绝不切腹!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1983年戛纳入围后,坂本龙一在戛纳遇到了贝托鲁奇,贝托鲁奇聊到了自己想拍《末代皇帝》但困难重重,聊了快一个小时。

三年后,坂本龙一接到贝托鲁奇的演出邀请。剧本里写着他饰演的甘漕是切腹而死,但在片场的教授固执地不愿意配合。“甘漕曾在法国待过两年多,在当时是个相当时尚的男子,我向导演恳切地拜托: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切腹?拜托改成用枪自尽吧!”

“是要选择切腹?还是要选我?如果要留下切腹的剧情,我马上就回日本。”导演拗不过他,于是改写了举枪自尽。


14
两星期给《末代皇帝》制作配乐


“龙一,帮《末代皇帝》制作配乐”。

电影杀青半年后,人在纽约的坂本龙一突然接到电影制片的电话,期限是“一星期”,“反正你马上去做就对了。”

时间他延长到了两个星期,打算用西洋管弦乐曲做基本,然后放入大量中国元素,再加入德国表现主义之类的元素,营造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法西斯崛起时的感觉。


没有学过中国音乐,只好跑到唱片行买了20多张中国音乐精选集,然后花一整天听完。没有因特网,只好借用电视台间的卫星联机,来在东京和伦敦之间传文件。到伦敦录音时,做好后却又和电影画面对不上,因为导演不断剪辑,电影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没有计算机,为了让画面和音乐对上,只能按计算器来拼命计算要减少多少拍子和小节……忙得鸡飞狗跳。

两个星期不眠不休,《末代皇帝》的配乐总算写好并完成了录音。


15
从此很少出席试映会,因为...


谁知道,坂本龙一完成配乐后,导演贝托鲁奇继续工作了六个月……

“试映会当天,我看了完成的电影后,惊讶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配好的音乐不但被拆得乱七八糟,拼到住院才写出来的44首曲子也有一半没被采用……至于其他留下的曲子,每一首出现的地方也被大幅度地调动,因为电影本身也不一样了。”

求教授的心理阴影面积?


“自此以后,我就很少出席试映会,因为身体真的会吃不消。”

最终《末代皇帝》在1988年奥斯卡一口气拿了9个奖,其中包括最佳原创配乐。


16
买了十几个防毒面具,甚至送了前妻一个


奥斯卡颁奖典礼后,1990年,坂本龙一举家移居美国,但并没有去LA,而是去了纽约,所以也亲身经历了那个“全球骤变的一天”。

2001年9月11日早晨,坂本龙一正打算吃早餐,固定会来家里打扫的阿姨哭着跑来说世贸中心烧起来了。赶紧打开电视,“我们还在讨论是发生意外,还是出了什么状况,结果就看到第二架飞机撞向了世贸中心的画面。”

“不论如何,恐惧的心理促使我想尽快逃离纽约”。但隧道和桥梁受到管制,根本逃不出去。


因为猜想会有下一波恐怖袭击,或许会是核武器,“为了让自己稍微安心,我毫无计划就砸钱买了一辆路虎越野休闲车,以便冲出种种地形。”

不但在家里在车里囤了一个月的水和粮食,还一口气买了十几个防毒面具,然后分送给朋友,“甚至送了前妻一个”。

“人们手持蜡烛站在街头四周,默默地献上祝祷。音乐就在这之后响起。为了服丧,为了出殡的仪式,因而需要音乐,我似乎也从中发现了艺术的根源”。


17
《“象”往的人生》


9.11事件发生前,坂本龙一和家人去过好几次非洲,恐袭后,又再去亲眼看看那块乐土,造访人类最初站立行走之地,并观察非洲象的生态,将旅程点滴收录在一本名为《“象”往的人生》的DVD书中。

“非洲的都市也是嘈杂喧闹,不过大草原地区极为安静,让我相当惊讶,连远在好几公里之外河马泡在水中发出的叫声,居然都能听见。”

像非洲大象一样,彼此和谐的生活在一起,这种生活方式不正是人类所需要的吗?


18
More Trees


在坂本龙一1999年的歌剧《LIFE》里就蕴藏了许多环境问题、社会问题,也带着一点宗教色彩;在9.11事件发生后,他也和一些友人一起将搜集来的情报、资料编成了一本评论集《反战》。

2007年,他发起了森林再造保育计划“More Trees”。2007年11月,他们在高知县种下了第一座森林,一年后,种下了第二座……减缓地球的温室效应,确保土壤的保水力和生物多样性。


19
《async》与塔科夫斯基


坂本龙一2017年的专辑《async》它强调了聆听一张专辑和在空间中体验专辑之间的区别,坂本称之为装置音乐。“当我开始制作这张专辑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的声音是由Eduard Artemyev在合成器上编排的塔科夫斯基的《Solaris》(飞向太空)中的巴赫主题。”

“另一个例子是‘walker‘那首,基本上,我记录了我在森林中行走的脚步。这与我最喜欢的塔科夫斯基的电影《牺牲》和《镜子》中的一些场景有直接的联系。”

“当我一直在创作音乐,并试图越来越深入时,我终于能够理解塔科夫斯基的电影是关于什么的——它们是多么的交响乐——几乎就是音乐。不仅仅是声音——它是一个动态图像和声音的交响乐。它们比音乐更复杂。”


20
一个“饥肠辘辘的人”


这位大师称自己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未知的物品、人物、地点、感觉、声音都是让他着迷的事物。

他曾在采访中说,“保持创作的最大引擎是好奇心。另一个是满足感。如果我完全满足于听音乐,比如巴赫或德彪西,这是我最欣赏的音乐,我就不用写新音乐了。或者另一个例子:我很欣赏大自然的声音。我总是告诉人们打开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这一点非常重要。但如果我完全满足于聆听大自然的声音,我就不必写音乐了。我总是渴望听到一些新的消息——无论是来自我自己还是来自外界。无论哪种方式。”




愿教授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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