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60%净利润回馈社会,这家公司首要目标不是“赚钱”
导语:
2022年7月,彩虹星球正式被社会企业认定平台认证为社会企业。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组织形态,中国境内得到该平台认证的企业不超过600家。
社会企业的界定大致有三个共识:首先,它为解决社会问题而创办;其次,采取创新、自负盈亏的运营模式;第三,它的部分利润回馈社会。
八年前,彩虹星球创始人王来库特别想做一家这样的企业——不以盈利为第一目的,解决食品安全和环境保护问题。此后的日子里,这个不符合传统商业逻辑的定位不断遭遇现实的冲击。面对如影随形的质疑,他一边反复解释,一边深感无奈、疲惫甚至气愤。
“有人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我想可能是的,尤其是对于那些没有被广泛认知的理念,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去积累信任。但是,我知道理想的世界本应是什么样的,有机农业不是没有可能实现的。我相信它会到来,所以我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正文:
在西安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角落里,整齐码放着上百件被淘汰的“不能上架”食物样品:附着植物炭黑的列巴、加入硼砂的荞面饸饹、重金属超标的翠叶粽子、二氧化钛超标的面粉……
它们中,有的不符合国家标准,有的不符合行业标准。剩下的,尽管两者都符合却不符合这家公司的标准。
在“海克斯科技”的争议声日渐汹涌的那些天,这家公司的创始人王来库用短视频向消费者展示了这架铺陈满满当当的货柜。不出意外,播放量“爆”了。评论区里近万条留言,有许多人为他们的严苛把关“点赞”,有人质疑检测报告的真假,也有人指责“小题大做”。
王来库习惯了不同的声音。准确来说,这些声音从公司诞生之初便不绝于耳。这家公司名叫彩虹星球,即将迎来八周年的生日。第一次见到彩虹星球的人,大概率会按照思维惯性,把它归结为一家传统有机食品经销商。但实际上,它有着截然不同的基因。
传统的企业,以盈利为首要目标,其次可能兼顾社会责任。但在这里不同。彩虹星球的定位是社会企业,这意味着它的首要目标不是盈利,而是解决食品安全和环境问题。为此,王来库公开承诺无偿让出90%的个人股份,60%的公司净利润用以回馈社会。
非常规的商业模式和前卫的理念,同时意味着沟通成本被无限抬高。庆幸的是,得益于短视频平台兴起,彩虹星球凭借“日常较真”的点滴分享,积累起全网近两百万的“粉丝”。这些真实的记录视频播下信任的种子,人们纷纷涌入商品橱窗和直播间点击购买。今年以来,彩虹星球的月销售额稳定在10万单左右,复购率超过60%,跻身有机食品行业的佼佼者。
王来库知道他们的心思:有机农业的确不是一笔好做的生意,投资大、回报周期长、不稳定,“费力不讨好”是常态。但是王来库也很清楚,做好这件事,足够有意义。这是彩虹星球成立至今未改的初心,也是很多人以创业、以耕作、以购买等不同方式所努力着的共同追求。
“合作社”,是什么?
又到饭点,胡女士习惯性地打开聊天群。指尖滑动,群里不断闪动着社友分享的照片和文字,今天他们的餐桌添了什么菜、什么样的做法既好吃又健康,她心里有数了。
胡女士的“社友”,指的是彩虹星球合作社的社员朋友。任何一个曾在彩虹星球直播间停留或者留意短视频账号全称的人,都会很快发现画面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后缀:“合作社”。这并非一个虚名,而是准确道出了彩虹星球独特的商业模式。
放眼国际社会,彩虹星球不是孤例。在至今二百六十余年的历史里,英国罗虚代尔公平先锋社、韩国韩莎林合作社、日本守护大地协会、中国台湾主妇联盟,无论名称如何改变,这些体量庞大、会员众多、影响力甚广的团体都有着共同的商业模式:合作社。
1995年,国际合作社联盟给合作社作出定义:合作社是基于共同所有及民主管理的企业,为满足共同的经济、社会、文化需求与愿望,而自愿结合的自治团体。
彩虹星球合作社的愿景是,和消费者一起,共同解决食品安全和环境问题。当被问到“为什么你们会选择成立合作社”时,王来库给出的回答是“如果我们不成立合作社,还有别的选择吗”。
2015年,王来库看到电视上播放复旦大学的调研报告,江浙沪一千多名儿童的尿检结果中,近六成检出抗生素。惊讶之余,刚升级为爸爸的王来库开始思考:我们每天吃的食物是怎么来的?食物安全的标准是什么?作为消费者的我们,除了被动接受,有没有主动选择的余地?
“反向定制”是彩虹星球合作社的核心模式。它和消费者一起,制定食品标准与检测体系,从市场的终端走向生产的源头,向符合要求的农户下订单,再把检测达标的食品送到消费者的手中。一来一往间,消费者得到了高质量的食物,生产者不再为成本和销路担忧,有机农业也使环境得到保护。
有人从中受益,也有人因严格的筛选机制黯然出局。
遴选与进化
戴先生夫妇经营着西安的一家有机农场,主营樱桃和大葱。在彩虹星球成为合作伙伴以前,农场亏损长达十年。巨额亏损根源在于,有机农业本身的复杂性和非农业因素的干扰。
不要农药,要人工拔草;不要化肥,要买有机肥料;不要过密的种植,要保持张弛有度的株距。十年的土地改良,每一项都是比现代农业更高的成本。更让人发愁的是,有机农场的经营者还要为不擅长的销路、物流和客服问题打起十二分精神。
现在情况变了。彩虹星球的出现,带来了稳定的销路和单价。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收回原来放在跑客户、竞低价的精力,转而安心投入到农产品的精心栽植。
今年这款上新的章丘大葱多次被抢购一空。对于消费者而言,13元一斤的价格比市面上的普通大葱高出好几元,但却比同类型的有机大葱动辄25元一斤的均价便宜得多。“生吃都甜丝丝的,尤其是葱叶,可以放心给孩子做葱花饼。”社员礼子毫不掩饰她的喜爱。
不是所有的农人和消费者都有意愿、有能力接受这个模式。正是因此,彩虹星球几度面临偌大的经济风险和信任危机。
它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这家来之不易的农场是王来库团队经过四年时间才找到的。他们考察了国内的六十多家农场,并将其中34家的鸡肉产品送检。185项危害品筛选下来,全部合格的只有这一家。然而,这一家也不是完全可信赖的了。
农业的脆弱和复杂展露无遗。追求“绝对安全”的结果是,任何一个微小的因素都可能打破这种平衡,进而影响消费者的信任,让人怀疑这一切只是营销手段或者空中楼阁。
王来库选择站在乐观主义者的阵营。在经历了懊恼、痛心、担忧的复杂情绪之后,他平静地接纳了这条横亘在理想和现实间的沟壑。后来,他带领团队新建了饲料厂,建立了从水土环境到每餐饮食的养鸡标准化体系,至今这款鸡肉没再出现问题。
无论是农人、合作社还是消费者,链条中的每个群体都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和成长,进化出自我完善。
正是因为彩虹星球的消费者是一群对食品安全有更高要求的人,所以他们从不缺乏对彩虹星球的审视和分辨。人们会留意,每次收到食品“标配”的检测报告是全检还是抽检,有没有“借用”上一批次的检测结果。人们会关心,新品肉肠里的食用盐应不应该加不加碘,并为此写上几百字的反馈。当然,也有很多人在互相争辩中得到新的认识,比如不打农药的瓜,有虫眼是正常的、应该被接受的。
慷慨的捐献
彩虹星球成立以来,王来库在很多份公司文件上签过字,大多时候是匆匆一瞥。唯有两份文件,他思忖良久。
一份是成立时的公开声明。王来库写道,“如何不以盈利为第一目的,而是以改善食品安全为真正的目标,让更多人能信任,能参与,能从事这个事业。”“因为国内无法注册消费者合作社,我希望创建一个与消费者、良心农人共建共享的社会型企业。”他还承诺,无偿承诺捐出90%的个人股份。
另一份是社会企业行业认定承诺书。在这份文件中,他再次承诺,公司在弥补亏损和提取公积金后所余税后,利润的60%用于社会责任使用。以及,若公司解散清算,将30%剩余财产捐赠给与本公司使命和目标相近的社会企业、公益基金或其它公益慈善事业。
两次“慷慨”的声明,曾经招致很多人的“不理解”,其中包括彩虹星球的投资者。在王来库看来,彩虹星球是一家社会企业,这是早在成立之初就刻在基因里的。此后所作的捐献承诺,也就不难解释。“60%”正是代表了大部分的利润贡献。
今年7月,彩虹星球正式被社会企业认定平台(CSECC)认证为社会企业。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组织形态,在国际和国内都有不同的界定标准,但大致有三个共识:首先,它为解决社会问题而创办;其次,采取创新、自负盈亏的运营模式;第三,它的部分利润回馈社会。
截至目前,CSECC在中国境内认定的社会企业不到600家,而且体量普遍较小。104人的公司规模和单月扭亏为盈的经营状况,也使得彩虹星球成为颇具借鉴意义的案例之一。
在彩虹星球合作社的直播间里,让主播们头疼的是,前一秒还在介绍食品的库老板常常话锋一转,“接下来我们不卖货了,说说彩虹星球的心愿和社会责任。”每当这时,评论区里常被问号刷屏,“这是新的营销手段吗?”“真有不为赚钱的公司吗?”
办公室里,王来库书桌的右手边,长期摆着一本书《社会企业家精神:创造性地破解社会难题》。作者在这本书里写到,“社会企业是用符合企业家精神的手段解决社会问题,同时社会使命不会轻易产生漂移的组织。”
更加完整的定义是,“社会企业是以解决社会问题为组织使命,具有识别由政府和市场双重失灵带来的变革机会的能力,具有不同于传统公益慈善的创新的问题解决模式,并且具备行为或机制来保障对商业目标的追求不会损害社会使命的组织。”
对于彩虹星球而言,商业不是目的,而是帮助实现食品安全目标的手段。有人曾经嘲讽这家企业,“一个卖鸡蛋的想要保护地球”。后来这句话被印在彩虹星球的文化衫上,作为王来库的口头禅。
一个卖鸡蛋的不仅想要保护地球,而且有能力、有行动做到,事实证明了这点。其实,想开点:卖大葱的、卖衣服、卖车子的都可以保护地球。而“买”这些产品的消费者也可以“用脚投票”,为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和世界面貌站队。这是王来库孜孜以求的“企业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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