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珠玑!一个作家眼中的北京与上海
何菲 | 文 来源:秦朔朋友圈
每年一到秋天,我就开始琢磨着要去北京转转。草根如我,去首都往往没多少硬事。不过也正因去的是首都,多少还有些堂而皇之的理由。
水土这东西奇怪得很,京沪物理距离并不算远,不过一千多公里。但帝都的风是硬朗的,山是雄浑的,水是冷冽的,一过长江便山温水软了。可见长江天堑果然是个天然分水岭。
在我看来,北京是一座即使去过100次依旧值得仰视并追随的城,迷人不仅在于形,更在于气,某种整体性的气韵一气呵成。而上海的江湖,也从来不在表面。
在北京工作了37年、在上海工作定居7年的山西籍好友曾感慨:上海的水很深很深。与帝都的水深不同,上海的水深在于表面低调无痕,所有惊涛骇浪都在海底发生。若论京沪双城的共性,我觉得能在两地略有作为者,没有一个骨子里是安分的。他们的表达都不在于热烈,而在于饱满,在于理性。
北京值得江南人郁达夫写出经典名篇《故都的秋》。“在中国,文字里有一个‘秋士’的成语,读本里又有着很普遍的欧阳子的《秋声》与苏东坡的《赤壁赋》等,就觉得中国的文人,与秋的关系特别深了,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他将南国与故都北平的秋作对比,“正像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豆汁是老北京的象征,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爱喝豆汁。他称自己长着喝豆汁的脑袋。老舍的口味全然是北京的,喝茉莉花茶,也是全北京吃大白菜的专家,尤其爱吃由大白菜、白糖、白醋、芥末合拌的芥末墩,此菜爽口解腻,风味独特,据汪曾祺说,老舍家的芥末墩是他吃过最好的芥末墩。
老舍朋友多,个个都爱跟着他吃,聚餐时点菜的永远是他。每年大年初二,他必然请单身朋友来家过年。他爱点外卖“盒子菜”:酱肉、熏鸡、熏肚、火腿、腊鸭、口条等切成精致薄片装在直径三尺的扁圆形九宫格漆器食盒中。大家都吃得兴高采烈。
上海人张爱玲喜爱的美食也十分市井,是平凡饮食,小吃零嘴,时令菜蔬。她很喜欢豆制品、大饼油条、冰激凌、豆沙馅之类。“豆腐渣浇上吃剩的红烧肉汤汁一炒,就是一碗好菜,可见它吸收肉味之敏感。”“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
作为上海新移民,江南人郁达夫擅饮,与同是江南人的鲁迅是重要的酒友,上海的五马路川味饭店、陶乐春等是他们常去之处。就连郁达夫听到鲁迅去世的消息时,也是在酒楼的饭桌上。
北京市井饮食的整体调性并不入我这个江南胃,然而冰糖葫芦和小吊梨汤却只有北京的最好,前者刺激味蕾,后者抚慰身心,渗出质朴温暖的味觉记忆,有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冰糖葫芦必须衬着北方青灰墙砖胡同为背景,才能真正具有乡愁感,离开了那一个个扎满了冰糖葫芦的形似狼牙棒的草垛,明媚娇憨的情趣就减少了大半。
上海最大好处是海纳百川,虽然我在上海没吃到过好的冰糖葫芦,但距今唯一一次吃到冰糖葫芦奶油蛋糕,却是在魔都。小吊梨汤是每个京味馆子里的必备。小酌时,一壶梨汤入喉,足以慰风尘。
北京城的秋冬,雍和宫别具况味。坐落于帝都东北角的雍和宫皇气厚重,兼有汉、满、蒙、藏等多民族建筑风格,是清康熙帝送给四子胤禛的府邸,即后来的雍亲王府。雍正帝即位后,将雍亲王府改为行宫,赐名雍和宫。乾隆皇帝也是在雍和宫出生,一座潜邸出了两朝帝王,也因此雍和宫自古就被称为“龙潜福地”。
雍正帝驾崩后,也曾在永佑殿停放灵柩。乾隆九年,雍和宫被乾隆帝改为皇家寺院,是全国规格最高的佛教寺院。历届中央政府以雍和宫为平台,优礼历代班禅大师,其在国家民族宗教事务中的重要地位和影响力可见一斑。而十三世达赖还在雍和宫证明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
每次去北京,雍和宫几乎是我必去之地。深秋季节,金黄色的银杏大道,硕果累累的柿子树,梵香袅袅,灵气氤氲,气势恢宏。
雍和宫门口的摊子上,晶莹绚丽的冰糖葫芦、滚烫的迁西油栗在一色青灰的建筑里、在北方特有的晴冷空气中,格外有人间暖意。迁西在河北,北京俯仰皆是河北人,北京与河北山水相连,唇齿相依,为了维持北京的巨大消耗,河北省贡献了相当的资源和人才。
河北这个省份,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离北京太近了。这与上海与江浙的关系从来不一样。江浙沪自从衣冠南渡以来一直是南方的经济中心,三者是真正的均衡。
我的河北籍好友们,但凡走出故乡,无一例外都在北京更加如鱼得水,却需要时间、事件甚至机缘来适应以上海为代表的整座江南。
上海是个格调超级复杂的地方,要想看到骨子里去,是要冲破层层迷雾的。这座城市的分寸与温度复杂而微妙、动态且演进,不容易描述与定义,却是魔都人文魅力的精髓部分。掌握了此中劲道、门道,就在无形中打通了上海的任督二脉。
一直向往北京的山,举目满青川,霞霭烟岚。北京肃穆,多山多城墙,上海灵秀,有两河和良港;北京是乡土而干燥的,上海是都市而湿润的;北京是政治的,上海是经济的;北京是军事的,上海是航运的;北京有奥运会、冬奥会,上海有世博会、进博会。北京深沉厚重,属于宏大理想,可以扬名立万;上海是外冷内热,精致便利的,属于市民生活。
北京爱情,是一种士与士之间的相知,可以解忧,而上海爱情,是杨柳岸晓风残月。到了北京,那种“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情愫油然浮升,而在上海,美酒加咖啡里仿佛能看到一江一河的流经。
北京和上海都能吸引到最优秀的人士。也一定程度让人纠结惆怅:能吸引到你的东西,往往是不容易驾驭的。不过他们只有看多炎凉不强求,却不会两手一摊不作为。北京城,古为今用,上海滩,洋为中用。
在外行走,饭与局是没少参加的。对于普通闲局小酌,北京人很随意。但正式的北京饭局,对于主题、规格、邀请的人物、座次、聊事的顺序、敬酒的方式和分量等,都深有讲究和形制,妥妥的厅局风。上海饭局虽也有一定的规则路数,却更讲究“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的默契随性。
据我观察,在帝都浸淫过多年的优秀人士,即使并非土生土长,也能在谈吐做派中凸显一种风采与辨识度。他们常常不会特意让自己卓然于人群,却有着温和轩昂的气场,江湖在他们身上既轻盈又磅礴,既奔流又安宁。这是帝都某些阶层文化的一部分。若有些真性情肯流露,也会在熟极而流的社交套路背后,有某些个性化表达。可以轻松地带节奏,水很深。
而在魔都、帝都浸淫过多年的优秀人士,即使并非土生土长,也会形成一种稳定且精准的味道,也可以说是腔调,一部分靠家境出身阅历,大部分靠悟性。黄浦江不长、不深,但比较宽阔,而且它的流向是海洋,所以喝过黄浦江水的质感人士,往往从未放弃过向海内海外的拓展之心,他们依靠天然的悟性混合着后天对经验阅历的提炼整合,最终调配出专属于自己的那种腔调,无法复刻,独一无二。这是一个从海绵吸水到大浪淘沙的过程,这种力量感往往有着柔韧的表达。
作为五朝古都、九个政权定都所在地,北京历来是政治与文化中心,有历史的荣耀和积淀,连建筑都很有威仪。而上海是按国际化模式建立起来的现代化大都市,是中国现代化的一种象征,工商业与金融业高度发达。
北京国贸80层的酒吧可以俯瞰全城最佳夜景。不过上海这类地方实在太多,那些超高层建筑的顶楼酒吧、五星级酒店的行政酒廊,这种情调比比皆是。中国最美的夜景毫无疑问是在上海。一条黄浦江、一弯苏州河,把鳞次栉比的高层建筑衬托得摩登秀气,举国无双。而北京的王府宫苑、胡同深处,信手拈来的历史和传奇,弥漫着唯靠帝都底蕴才能滋养的神秘包浆。
每次去北京我都住在朝阳门外某酒店的20层以上,国贸CBD、央视“大裤衩”、长安街唯美而庄严,车辆行人如蝼蚁,北方的黄昏落日又圆又大,有种地远天长的感觉。它能提供给人们的起点、资源、机遇和眼界,都使得它能真正成其为帝都。
那时我会感慨,北京是个让人能深深了解痛苦和浪漫为何物的地方。相比于上海,它不是一座生活流的城市,然而地气厚重,是庄严肃穆、雍容华贵的城郭,是围墙连着围墙,大院连着大院,是庭院深深深几许,每块砖瓦门当,都华贵而灵透。
北城有故宫景山、国家部委、公司总部、清华北大,也有金融街、国贸CBD、三里屯、望京SOHO、奥运会主要场馆和首都机场。而南城则是牛街菜市口,天桥大栅栏,是曾经的宣武崇文,是老北京人的童年,是城南旧事和京华烟云。
不同人眼里的北京,压根是不同的,体制内的北京,文人艺人的北京,996码农的北京,南城人的北京,当然还有如我这般过客眼里的北京,千差万别却都能安身立命……
而真正的上海,是头顶上的悬铃木和魔都人千沟万壑的心域。这座从开埠至今早已形成成熟职场文化的城市,人们都有明晰的职业、事业与生活的界线。他们默默励精图治,尽量做一个价值输出体系里不容易被替代的人。未必讷于言,但一定敏于行,有着难以量化的得体。虽说圈层业已固化、阶层跃迁在当下并不容易实现,但上海相对公允的竞争机制和较为清晰的上升渠道,仍能让人闻到机遇的味道。
京沪双城之所以魅力无穷,我想主要在于都有着符合各自历史、人文、逻辑、生态的调性和微妙人情,它们在这些情态里完全地展现了自己。风云际会在北京,静水深流在上海。
作者:专栏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上海市作协会员,国家二级音乐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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