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要实现情报大国梦？丨智库视点

文｜南方防务智库特约研究员 杨震

责任编辑｜姚忆江

2022年4月24日，印度国家安全顾问多瓦尔在新德里主持召开了一场由多个国家情报机构参加的交流会，但具体参加情报会议国家的名单没有公开。

前一天，印媒报道称，此次交流会有近30国的情报主管参加。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局长伯恩斯和加拿大安全情报局（CSIS）局长维格诺特原本计划出席该会议，但由于不同原因不得不取消了行程。因此，计划同时举行的美国、英国、加拿大、新西兰和澳大利亚“五眼联盟”协调会以及“四方安全对话”机制情报负责人第一次会议也被搁置。

该人士还称，此次会议的目的不是“见面打个招呼”，而是在各机构之间建立联系的“持久”计划。

印度缘何要召开这么一场情报交流会？这场交流会的变化说明了什么问题？这还得从印度的情报机构说起。

印度历史最悠久的情报机构，是成立于1887年的印度情报局。

这个比印度共和国资历还要老得多的情报局，战斗力和资历不成正比——由于印度情报局对1962年中印战争的错误预判，以及在1965年印巴战争中情报失败，自1968年开始仅被委以内部情报工作。外部情报工作则交给了新成立的印度调查分析局。目前，印度情报局负责印度国内的情报、内部安全与反情报工作。

而这次情报交流会的主角，就是印度调查分析局。

印度调查分析局成立于1968年,是印度实力最强、规模最大的情报机构。其法律地位非同寻常，因为它不是一个“机构”，而是内阁秘书处的一个“分支”。因此，印度调查分析局不向印度议会负责，不受《信息权法案》约束。迄今为止，印度调查分析局没有公开回答过印度国会任何问题的质询。

印度调查分析局主要执行对外情报任务，搜集整理目标对象的政治、军事、经济、宗教等情报，同时具有策反、颠覆和一定的反间谍任务。主要职能是收集外国情报、反恐、反扩散、为决策者提供建议以及推进印度的对外战略利益。

与美国中情局和英国军情六处不同，印度调查分析局不归国防部管理，而是直接向总理负责。其领导是印度总理办公室的成员。印度调查分析局宣称，该机构三十多年来取得了很多成绩，包括保证印度发展核武器的安全、推动孟加拉国从巴基斯坦分离、锡金并入印度等。

印度调查分析局的重要对手，就是巴基斯坦的最高情报机构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目前，印度调查分析局的任务还有阻止或限制巴基斯坦从美国、欧洲等地获得武器等。据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南亚问题专家斯蒂芬·科恩的研究，中情局直接参与了印度调查分析局的创建。

据《印度教徒报》2022年4月24日报道，印度国家安全顾问多瓦尔当天主持召开了一场包括二十多个西方国家情报机构首脑参加的会议，并希望将之“持久化”。虽然印度政府想将此次会议打造为印度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但与广为宣传的慕安会不同的是，该会议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印度官方没有宣布参加者名单，涉事国家的驻印使馆也拒绝证实本国情报官员是否参加了此次会议。由此，可以看出印度召开此次会议的一些意图。

早在印度调查分析局成立之前，美印情报合作就已开始。在苏联于1979年底入侵阿富汗后，美国中情局同时与印度调查分析局和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这一对冤家合作，当时，中情局训练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从事针对驻阿富汗苏军的恐怖袭击，同时也训练印度调查分析局反恐技能。此后，印度调查分析局与中情局一直保持合作关系，但也抱怨印度从美国获得的关于巴基斯坦的情报很少，而美国要求印度提供大量阿富汗的情报。

2008年1月，美国《外交政策》杂志发表了一篇介绍世界各国对外情报机构的特稿。文章指出，印度调查分析局最为擅长的领域是“破坏巴基斯坦的稳定”。在把东巴基斯坦(现孟加拉国)从巴基斯坦中分离出来的运动中，该机构曾发挥过重要作用，这也是该机构迄今在对外情报战中“最为荣耀的战绩”。巴基斯坦当局经常将国内恐袭归咎于前者。

尽管这些指控往往缺乏证据，但印度调查分析局被曝有支持克什米尔、阿富汗和斯里兰卡激进组织的历史。1996 年，印度调查分析局还曾卷入了一起非法向美国国会竞选活动捐款的丑闻。

印度是一个非常渴望在国际舞台中获得大国地位的国家。这种热切的渴望与地缘位置有着密切联系。

作为南亚次大陆主体部分的印度，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印度周围不是难以逾越的高大山脉，就是汪洋大海，周围除了被喜马拉雅山隔开的中国，都是一些实力较弱的国家。在相对比较封闭的南亚次大陆里，印度无疑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巨象”，这就引发了其独占优势的强烈愿望。

印度开国领袖尼赫鲁在《印度的发现》一书中宣称的那句名言：“印度以它现在所处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么就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就销声匿迹。我不相信任何中间地位是可能的。”

在莫迪上台后，印度的经济有了起色，其大国梦想的冲动更强烈，在此时投入大量资源召开情报交流会议，无疑是想在国际情报界树立印度的大国地位。

俄乌冲突背景下，印度希望平衡与西方国家的关系。

在美加等国忙着谴责俄罗斯时，印度莫迪政府突然亮明了其在乌克兰问题上的观点——中立且支持和谈。印度外交部国务部长拉杰库马尔·兰詹·辛格表示，印度在俄乌冲突问题上保持“中立”立场，并希望冲突可以得到和平的解决。印度外交部发布的印度总理莫迪24日同普京通话的新闻稿显示，在电话中，莫迪并没有指责俄罗斯，只是强调了印度的一贯立场，即俄罗斯与北约的分歧只能通过对话解决。

据央视新闻2月26日报道，联合国安理会于当地时间25日就美国、阿尔巴尼亚提交的关于乌克兰局势的决议草案进行投票。其中11票同意，1票否决，3票弃权。据报道，投下否决票的是俄罗斯，投下弃权票的是中国、印度、阿联酋，而由于俄罗斯拥有一票否决权，上述决议草案未获通过。

复旦大学南亚研究中心主任张家栋曾撰文认为，印度在俄乌冲突问题上采取两个逻辑，一是观望以自保，二是摇摆以谋利。印度将继续与各方同时接触，尽量从各方获得收益。选边站、冒风险的事，印度是不会轻易干的，至少现在还没到必须选择的时候。

从历史经验来看，印度采取观望态度不仅是安全的，还经常是有利可图的。在俄乌冲突期间召开情报交流会议就是进行这样一次摇摆，试图从西方国家谋利。

从长远来看，印度调查分析局非常想与西方国家建立稳固的情报合作关系。这是由该情报机构的能力缺陷决定的。印度政府高层人士告诉《印度教徒报》，2008年孟买恐怖袭击事件发生5年后，印度情报部门人员配置赤字高达40%。既缺乏语言人才，也缺乏技术人才和现代战略活动专家。

根据2013年研究数据，效力于印度调查分析局的人员约为5000人，比批准人数低40%，其中管理层人员短缺130人，在技术等专业领域人才也存在巨大缺口。特别是在密码分析员数量上减少了约33%。有官员公开表示：“既然私营部门的前景要好得多，为什么技术熟练的人还要来调查分析局？”

在印度国内，印度调查分析局也因缺乏与国内情报和安全机构的协调、分析能力薄弱以及完全缺乏透明度而受到批评。其有两个技术含量较高的部门，一个是航空研究中心，另一个是电子技术科。据悉，二者获取的电子情报占据了印度电子情报总量的30%左右。然而，由于技术落后，军方对其表现并不满意，因此通过与西方国家建立稳固的情报合作关系，可以有效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但是，这种情报合作带来的冲击也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是对中印关系造成冲击。如果印度与西方国家借助此次情报交流大会，建立起针对中国的情报交流渠道与机制，必然会为双边关系带来不稳定的因素。

其次是对南亚的和平与稳定带来负面影响。

南亚地区的“支配地位”是印度追求的首选国家目标，这是由印度人的地缘政治观点和地理条件所决定的。从地理条件来看，南亚地区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当中，这就为印度在南亚地区追求“支配地位”提供了条件。一方面，印度通过极力宣传南亚次大陆是“一个战略实体”的概念，认为无论在人口、领土幅员和经济实力方面，印度都占整个次大陆的四分之三左右，其他国家在各方面相对于印度都理应处于从属地位。在这一理念指导下，印度认为次大陆上只有巴基斯坦具备对印度支配地位发起挑战的能力，因此将巴基斯坦视为主要对手和妨碍其支配地位的主要障碍。

独立之后，印度通过三次印巴战争成功“肢解”了巴基斯坦，使东巴地区独立成为今天的孟加拉国，大大削弱了巴基斯坦的实力，也使印度在这一地区的支配地位更为稳固。如前所述，印度调查分析局的主要工作对象就是巴基斯坦。近年来，印度经济发展速度较快，与巴基斯坦之间脆弱的国力平衡已经逐渐被打破，印度对巴基斯坦采取的军事行动也因此变得更加强硬和更具侵犯性。如果印度调查分析局通过与西方国家的情报交流获得大量关于巴基斯坦的情报，必然会刺激印度的决策层对巴基斯坦采取更加频繁的军事行动，从而危及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作者系上海政法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