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
2022年12月3日 星期六 雨
早上接到电话,密接,隔离三天,三天三检。
好,窝在家里读书、看电影,从天明到黑夜。没见过如此悱恻琐碎的冬雨,下得犹如春天,一点都不冷冽。我不爱这种糊里糊涂的雨水,冲不走愁思,扫不开混沌。
生命要么暴躁,要么璀璨,有多寒冷,就多剧烈。我的世界没有中间值,摇摆不要,踌躇不要,听起来应该狠戾,但我最不会手起刀落,只好自我消解。
禁闭的日子不长,喜欢独处的我也并没觉得不适。只是没有任何倾诉的欲望,没有任何听从的欲望,更没有任何爱或者被爱的欲望,听着窗外冬雨连绵,只觉得空间静谧,剩我一人如此便好。
我有大把时间与无意义的时间对抗,但事实对于时间而言,我才是最无意义的存在。它永恒、缓慢、不止,而我才在不停流失损耗。世界总是在损耗着,各种各样的生命,风化的石,干涸的水,沉默的病毒,还有枯朽的山林,只有时间保持同频的呼吸,每一步都在催促消亡。
每每此时,我总爱构想一个只存在于我脑子里的房子,空房子。这间空房子,像隐藏在世界褶皱深处一座无人知晓的湖泊,坚硬的岩石层层叠叠,将这一方深而阒寂的湖泊围拢在怀中。没有虫鸣、车行和扰人的旧梦,周遭只有湖水轻轻吻过岩壁的声音。那是属于我的、只我一人存在的呼吸声。
房间不要很大,墙壁会被厚重的消音海绵包裹,凹凹凸凸,有棱角但柔和,恰如沉默不语的岩壁,灰蓝色的海绵肌理和我臆想中的湖泊别无二致。没有窗户,只留了几个供空气流通的孔洞,我可以将它想象成是岩壁上被雪燕遗弃的旧巢,空气在巢间流转,同频着我在湖底深处了无踪影的呼吸。
絮絮叨叨把这些跟末生说,末生不太懂,只在遥远的北国递来一把雪,说:阮唐你看,雪总是年年都在下,你还不快乐吗?
我快乐啊。
并没有觉得这种快乐是一种虚假,但也在规矩齐整中时常觉得难以抑制的焦虑。生活中的幸福过于丰满,满到我的生活毫无缝隙,就像蒙娜丽莎饱满光洁的额头,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它正在无可避免地、缓慢地枯朽下去。
这个世界看上去也是如此,也或许在他眼中,枯朽的是我们,也只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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