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陈坤的一生
前几天聊了电影咖“下凡”破咒者。
没想到,后台反而对一些常被说“下凡失败”的演员,讨论热乎。
尤其是他——
陈坤。
大概因为,他最近一部新戏,又扑了。
《风起陇西》播出当日,收视率没破1。
什么概念?横着比,央八历年来的倒数第一。
竖着比,央妈百年难得一回,直接被卫视骑脸输出。
任凭粉丝们如何辩白,“扑坤”的名声也只能再一次坐实。
还有更糟糕的事:口碑滑坡。
戏内,网友嘲他演一部扑一部瘟神体质,也嘲他五官乱飞,演技过誉。
形势来到《风起陇西》这,甚至有人拎出演技盆地的鼻姐,试图压七少爷一头。
过分了过分了。
但,就像毒舌者评价他:“老了后只剩蜡黄和假清高。”
觉得戏内的他“故作姿态”,戏外的他,下凡失败的,大有人在。
作为一名演了二十几年、不缺代表作,一度跻身戏骨的演员,这样的评价未免有点掉价。
所以——
中生陈坤,怎么了?
回溯起来,陈坤成为下凡失败代名词、演技被质疑,都源于一个转折点——
《天盛长歌》。
彼时的陈坤风头无两。
大荧幕上诸如西厂厂花雨化田,画皮渣男王生都深入人心。是大众眼中难得兼具外貌与实力的演员。
2017年,许久未拍电视剧的陈坤突然接拍芒果剧《天盛长歌》。
却出人意料地遭遇了芒果台几乎从未有过的收视滑铁卢。
当然,客观来说,一部剧的扑街,因素往往很多,推到一个演员身上是有失公允。
《天盛长歌》节奏慢、魔改原著等都是原因。
但陈坤首当其冲扛了黑锅,被冠以“扑坤”,与他和粉丝们的谜之操作也不无关系。
比如陈坤在剧还在平台播出时,号召大家去看DVD版,暗示平台不行。
比如其粉丝不愿陈坤接这种“偶像剧”,围剿原著作者天下归元。
总之怪天怪地,怪作者,甚至怪观众“门槛太高跨不过去”,唯独就是不怪自己。
此举显然很不客观,也很不明智。
其结果就是面对同样性情中人的芒果精,陈坤以极端发言换极端结果,在扑街的审判里被判了个全责。
当然,这判罚也不是全无道理。
一部剧的扑街,演员该担的责,是演技。
在一堆不理智的嘲声中,有几条对陈坤演技的质疑倒显得冷静客观。
也自此,网友彻底打开了质疑陈坤演技的大门。
同年播出的糊剧《脱身》——
2021年的糊剧《输赢》——
同年播出的糊剧《和平之舟》——
以及,《风起陇西》——
自然,照旧夸赞陈坤演技的也不在少数,但不得不承认,争议声确实没有消散。
批评的角度倒也一致:
油腻、浮夸、气声爱好者。
总之一句话:装杯过度,用力过猛。
如果从演技来看,被网友们炮轰的用力过猛、浮夸做作,其实是指表情动作不收着,比较大开大放。
也不是说大开大放就不对。
而是通过这些比较戏剧化的表情和动作勾勒出来的个性,与角色本身匹不匹配,符不符合他这一身份、所处场景该有的表现。
比如《天盛长歌》。
陈坤在里面扮演的宁弈,是一个城府极深,但人前装废柴的太子。
但当心狠手辣的真面目被揭穿后,心虚与忏悔,他这么演——
在皇帝面前假扮单纯的太子,他这么演——
几乎把“我傻了,我装的”写在脸上。
你不能说他当下的反应错了,该有的情绪是对的,装无辜也是对的,只是“装”的痕迹未免太重了些。
陈坤的表演舞台感是比较强的。
表情肢体用力,每种情绪你都能明显地分辨出来。
在需要情绪爆发的戏里,表演痕迹尤为明显。
所以,当真是我们曾错看了陈坤?
这要看怎么理解“看错了”。
如果觉得陈坤演技表情丰富这个路子是个新鲜事,那的的确确是记忆滤镜。
他的五官在《金粉世家》里就没安分过。
和家人聊天,挑眉逗眼。
对冷清秋,更是喜怒哀乐皆形于色。
不觉得违和,是因为这样的演法的确符合纨绔子弟金燕西嚣张跋扈的性格。
他是靠浪荡轻佻的小青年走红没错。
然而到了现在,再演活泼少年,陈坤却少了年轻时的自然,刻意演出轻盈。
在他一人分饰两角的《脱身》里,尤为明显。
街头混混式的哥哥乔智才和严肃板正的弟弟乔礼杰。
虽然小表情一样多,但很明显,扮演严肃的弟弟更符合陈坤当下的状态。
陈坤是不该被“没演技”一棒子打死。
但他扮演不同角色的可塑性,显然没有大众认为得多。
其实《和平之舟》那段短评倒是精准。
陈坤特有的一些大表情与不会演戏的五官乱飞,还是有本质差别。
他那些特有的神情的确是能传递出人物信息,只是有时候传递的信息与人物本身并不适配,就显露出一种违和。
比如他总是钟爱一种“咬牙切齿”的演法,来展示角色心中的愤懑。眼神是到位,但偏要调动脸部每一块肌肉去作配。
这“咬牙切齿”的演法,放在或阴鸷或跋扈的角色身上或许管用,但于那些沉稳隐忍与不动声色的角色身上,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
这也是为什么,公子哥金燕西一扭头一蹙眉,能被演得十分活泛。
而同一套公式,放在宁弈、陈恭身上就容易显得飘浮。
当然,说句公道话,即便演技比印象中浮一些,一人的力量当然不足以直接导致整个剧的扑街。
如果说扑与坤之间非要有点什么联系,或许是中年陈坤在选角上,总偏爱陈恭这类身处乱世又理想主义的“大人物”。
但能将这类人物刻画到位,还吸引人的剧,其实少之又少,风险系数本就大些。
对这种“大人物”屡演屡扑,屡扑还要继续演的一种奇怪追求,暗合的,恰又是他戏外被嘲的“装”。
陈坤一直是偏爱这类严肃的大人物的。
十九年前让他走红的金燕西他就不喜欢,因为“不认可他”。
十九年后的陈坤,也依旧不会喜爱诸如金燕西这样小脾性小机灵的角色。
这种角色天然带着娱乐性,而陈坤本人至始至终,都是个拒绝娱乐,过分严肃的典型。
正是这种过分严肃,很容易被理解为一种“装”。
看看陈坤让人倍感装逼的名场面——《圆桌派》。
尤其体现在与窦文涛的问答。
比如窦问:“迅哥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朋友。”
陈答:“存在呗。”
窦再问:“(演员)怎么能认假为真呢?”
而陈答——
窦三问:“你们如何维持那么久的朋友?”
陈答——
网友看罢感慨:无聊、水、不知所言。
换句话说,假、大、空。
他好像在回答问题,又好像什么都没回答。
窦文涛问演员入戏的技术,他答自己建成自信的经历;窦文涛问他和周迅怎么保持友谊,他答自己对友谊的直觉。
为什么显得装?
因为他在做的,不是回答问题,而是抓着题干里几个关键字眼做拆解,却又拆解得实在不怎么好,更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急于把自己对这几个关键字眼所有的了解与感悟一一抖落出来——
你瞧,关于这个事儿,我思考了这么老许多。
他更像一个确实读过一些书,理解一些事,但慧根有限,无法将其内化为自己的知识体系,所以无法游刃有余地释放,只好背诵全文的小孩。
这大概也是关于陈坤之装极具争议的原因。
这种装,与普通意义上的装,其实是有分别的。
有上头者将陈坤这种假大空的讲话方式错当“底蕴”,也是因为比起常言所道的“装”,背诵全文确实距离真正的知识稍微接近些。
一个对比,很鲜明。
靳东和陈坤。
靳东是典型的,不带争议,毋庸置疑的虚荣装杯人。一个典型特征是,装杯时总带着一股入戏的臭屁与自信。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编。
陈坤不一样,他假大空的话语下,语气是真挚的,表情是恳切的。
而他讲出来的东西,不存在胡诌,更多的只是有些不知所谓。
所以靳东的装总带有娱乐性;而陈坤的装则是过度严肃的,乏味的。
还不理解个中分别的话,可以再看看二人的采访问答。
答题思路就很见不同。
比如靳老干部的典中典——诺贝尔数学奖。
以及随手裁一个陈坤式答题——
陈坤如上所述,还是从不直接回答问题,弯弯绕绕的在说一大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毕生所学。
而靳东就单纯得多,他只是绞尽脑汁的试图在回答中不露痕迹地展示逼格。
比如你同样问二者“今天煎蛋好不好吃”。
靳东大概率会聊起生命中吃过最贵重的一个煎蛋。
而陈坤会先告诉你,他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绝对好吃或不好吃的煎蛋,兴许还会谈到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命题。
一个是大胆编故事,能骗一个是一个。
一个是看似大方实则小心翼翼地摊开自己的知识,想获得真正的肯定,又生怕说错露怯。
两种不同的装,来源于两种不同的求知初心。
靳东们出于虚荣。
而陈坤,则只是想掩盖一些自卑。
自卑这二字,几乎成为陈坤人生的注脚,也构筑了他一身的严肃。
它源于贫困的原生家庭,更源于演绎初期因过分好的运气而一下带来的巨大财富,给陈坤造成的惶恐。
彼时的陈坤刚考进北京的歌舞团,不过是一个从乡下初到北京的傻小子,却在陪朋友一起考北影时被意外录取,成为了那个声名赫赫的96级北影新生中的一员。
2000年,被赵宝刚看中的陈坤出演了《像雾像雨又像风》中的陈子坤;
三年后,又出演了《金粉世家》的七少爷金燕西,并凭借这个角色彻底走红。
出名了,有钱了,但陈坤却并不开心。
自传里,他说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又生怕拥有的东西一夜失去,也因此得上抑郁症。
他疯狂阅读是为了配得上名气;
出演金燕西是为了给认为他只能演修表匠的赵宝刚一个证明;
可以说与自卑相依相随的孤傲近乎成了他所有成就的原动力。
同类小事,不胜枚举
这种想法适当,是一种清醒,但过度,就会造就一种用力过猛的人生哲学。
即我要证明一切,要让每一分钱的收益都匹配上一块钱的付出。
所以当事业到达顶峰时,他开始“自讨苦吃”。
他做公益活动“行走的力量”,带领着几个“精挑细选对他没兴趣”的大学生翻越海拔四千三百米的色拉乌孜山。
他给徒步立下几乎是酷刑的规矩——一路只能行走,不能笑闹,连说话都是不被允许的。
几个学生在下山时为了舒缓疲劳而坏了“禁语”的条例,陈坤勃然大怒,斥责他们——
“原以为能做到二十分给我看!可实际连八分都没做到!以为你们中会出现有光芒的人!哪怕是一个!没有!”
他教育前来徒步的学生“徒步不是旅游,而在战胜自己”,觉得学生们说得几句话,将他苦心经营的行走变成了散漫懈怠的游戏。
因为自卑,认为自己不值得拥有,又因为想拥有,于是自寻苦难去匹配所得。
陈坤有着一种近乎苦行僧的处世哲学,甚至会以这套哲学要求周边所有人,变态的“律己律人”。
著名的“陈大便”事件也是如此——
在快男当评委时,只是因为觉得一旁谢霆锋戴墨镜是不尊重自己不尊重选手,而向其怒砸耳机。
结果被谢霆锋暗讽为“大便”。
陈坤的“装”大约在于,身处娱乐圈内,但他几乎没有一丝放得开的娱乐精神。
乍看之下,他信佛,乐善好施,做公益,不量产,似乎是个心静而豁达的人。
可实际上当凡此种种,都来自于希望自己配得上所得的动机。
恰就说明其非但不豁达,还有一份锱铢必较的小气(非贬义)。
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何在《天盛长歌》扑街后,看似宠辱不惊的陈坤,却发了如此多不符人设的言论。
擅长自我怀疑者,永远都在寻找推翻自己的证据,而最怕的,便是怀疑被证实。
所以当《天盛长歌》扑街时,陈坤像魔怔一样的暗示大家问题不在自己,又敦促大家前去观看,自己觉得“还不错”。
如此卖力的自卖自夸,看似在洗脑观众,实则也在催眠自己。
在自传中他曾说自己是个很需要鼓励的人,而功成名就的2022年,他底色或许仍未怎么改变。
这也是飘为何不忍责怪他。
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能保持一份自问“配不配”的清醒,已经是少数。
即便因自卑而有些过了度,但我也见过自卑可以扭曲成太多伤人的丑态。
陈坤没有,他只是事事要争一口气,斤斤计较到了极点,但这种用力过猛的处世哲学,最不放过的不外乎是自己。
他唯一的过错,大概是混淆了“填补自卑”与“建立自信”。
二者是完全不同的。
为了使自己匹配得上早年间的运气,读书念佛散财修行,试图让“所得”和“所失”的砝码平衡。
却偏偏有些忽略了,那些名声的到来,其实都是因为七少爷那令人喜爱的演技。
低产的陈坤,也曾被赋予“珍惜羽毛”的名声。
但在息影的空隙间,去看他的采访,或者是空谈着人生理想,或者是组织公益活动,关于保养精进演技的“羽毛”,倒是少有听闻了。
然而,对演技的精进,或许才是陈坤能找到安全感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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