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属于谁？开放才能生存！

上周六5月14日上午，温哥华唐人街华埠商业促进会牵头举办一次“清理唐人街”（Chinatown Cleanup）的大活动，共有超过200个志愿者参加本次清洁工作。

“温哥华幸福家庭群”召集了15位朋友组成一个义工小团队，参与本次活动，负责两个街区的垃圾清理。大家斗志昂扬、干劲十足，不到两个小时就高效、顺利地完成任务。

有机会参与这次清洁活动，我个人感觉这里大街小巷的垃圾倒不是很难处理，最大的问题还是墙面门窗等无处不在的涂鸦，这些清理起来比较困难，很多还在房顶之上，想必不是普通的流浪汉随手所为，很可能是某些人的长期和刻意为之。

在参与这次清洁活动中，我一直在想：现在的唐人街到底是谁的？因为唐人街的现状和未来还最终取决于唐人街今天和明天的主人。

唐人街无疑是由两方面构成的，一个是有形的各类建筑以及建筑内的各种生意，另一个就是依附这些建筑和生意之中无形的中华文化。

简单看，唐人街的核心还是东西方风格相融的历史建筑。从温哥华唐人街开创（1890年代）至今的130多年里，前大半时间，唐人街这些建筑无疑都是华人拥有的，也都是华人经营的生意，顾客群也基本都是华人；但是后来唐人街就开始不断缩小，特别是在最近的30年里，唐人街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我在之前一篇文章中，详细探讨过这些变化，具体请见文后链接文章】。那么，现在唐人街的这些建筑都是谁的呢？

【团队活动证书】

【我们团队出发了】

【涂鸦最难清理】

2. 玉龙轩酒家餐叙

上午清扫工作结束后，我们有六个人又相约去玉龙轩酒家吃个午餐，并约请餐馆老板Connie女士和我们一起再聊聊唐人街的事情。

Connie一家移民温哥华30多年了，打理玉龙轩已近20年。她说生意总体而言还算不错，我最近去了这两次也觉得都很好。

她说这近20年的餐馆生意中，一者生意本身也有起伏，10年前因为唐人街这里道路整修等生意一度不太好，而这两年因为疫情也影响很大；另外最重要的变化，是顾客群由最早的以华人（主要是附近居住的老年人）为主（占七八成），转换到现在以非华人（大都是附近居住的中青年人）为主了（占七八成）。

在交流中，Connie很感恩她的房东——马氏宗亲会（Mah Society of Canada）。她说，他们是一个社团，而不是某个人拥有这栋房子。马氏宗亲会一直很关心和支持她的生意，也希望她的餐馆一直能由华人经营而不是转让给其他人。

Connie的三个孩子都很优秀都在政府工作，今后不大可能接手她的生意，她过去也有很好的转手机会，但考虑种种她还是决定尽可能多做一些时间，不辜负房东和顾客的信赖。

我这时插话问了我最关心的问题：唐人街这些建筑是不是都是私人的？现在还都是华人拥有的吗？Connie怎么看唐人街的未来发展，比如三、五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Connie说，唐人街的建筑大都是私人的，但像这栋楼就不是私人的，是社团所有的。私人的房子很容易随时转手，这些年随着唐人街营商环境的恶化和华人的离去，现在有不少房子已经被本地西人买下了。

关于唐人街未来，Connie说将来就会慢慢发展成Downtown那种高楼林立的样子，能保留的历史老建筑将屈指可数。对此，我深以为然。

大家也还问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Connie很热心、坦诚地分享了她的看法，她还谈到唐人街流浪汉群体的变化、传统华人生意的衰落、各种新式生意的兴起、以及高楼大厦建设的影响（Connie曾给市府建议过新楼建设应该多些中华文化元素在里面才好）等等。

和Connie聊天很开心，而我们吃得更开心！玉龙轩的东西真是既好吃又实惠。非常感谢Connie在唐人街的坚守，传播中华饮食文化；也欢迎大家有时间常去唐人街走走，多去玉龙轩坐坐。

【玉龙轩及所在的马氏宗亲会】

【玉龙轩午餐小聚】

3. 唐人街要走向开放

和Connie交流印证了我的看法。唐人街这种画地为牢、固步自封的生态模式是不可持续的。唐人街要么主动开放，与时俱进，按现代社区来经营和发展；要么被动开放，步步后退，在破坏和蚕食中逐渐毁掉。后者就是过去至今的情况。还是继续谈谈唐人街的房产或唐人街属于谁，因为这是唐人街的根本。

过去几十年来，唐人街的房子不断被收购改造，建了不少新的高层建筑，在这个过程中，唐人街就剩下了现在这个大概的形状（见下图）。

在上图中，目前唐人街有HA-1区（大约500米长的Pender街两边，也即10年前认定的历史保护区）和HA-1A区。其中HA-1A这个区很多房产早就被本地西人或开发商买下了，过去30年一直在开发建设中。

HA-1是唐人街的最核心区，这几年开始面临日益猖獗的破坏，而其它地盘早已丧失或无力保护了。在HA-1区，大约有70栋相连的老房子（大都建于100年前），大部分都是私人拥有，但不清楚现有多少房主是华人还是非华人（这个查查房屋记录应该能找到）。像最早建成的永生号大楼就在2004年被Bob Rennie先生100万买下。

【唐人街挂牌出售的房子】

在唐人街HA-1区，有12栋属于类似马氏宗亲会这样的社团拥有的历史建筑，像中华会馆、黄氏宗亲会等。像这种社团或社区拥有的房产，就一直比较稳定，不会轻易转手，也相对管理和维护得较好，甚至政府也会给予资金上的支持。

这种从私人房产向社团/社区房产转换的过程，就是一个由封闭到开放的过程；只有通过这种开放性的转换，才能更好地保护和发展唐人街。因为一方面这样会有更多的个人和社群参与进来，另一方面这些财产就变成了社区或公众所有，显然更能引起大家的关注和重视。但也很显然，过去的唐人街和今天的华人社群对此都没有充分的了解和认识。

从现在看，这些宗亲会等社团还是一种半封闭的形式，他们的成员还是相对限定的，因此也需要进一步地开放，走向更加现代化的社区。

从另一个角度看，现在在唐人街的这些社团（包括拥有房产的十几个社团，包括最有影响力的中华会馆）大都是非charity（慈善）的非营利机构（NPO）。而慈善机构和一般的非营利机构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最主要的就是公众和政府的资金支持上，因为可以退税等原因，前者将获得大部分的这样资金。而从一般的NPO走向慈善机构，意味着更加的开放和规范，这对内部经营和管理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在加拿大，现在有超过17万个NPO组织（NPO在经济和就业中都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其中慈善机构有8万多。现在加拿大这些NPO组织的年度总收入接近2000亿（其中60%以上都来自各级政府），无疑大的NPO组织也都是注册的慈善机构，比如排在第四位的是Jewish Community Foundation of Montreal（蒙特利尔犹太社区基金会），其2021年的收入超过2个亿（中侨基金会2021年的收入不足200万）。

大家都知道，加拿大人也都乐施好善。在2019年加拿大人给慈善机构的捐款为103亿，约19%的纳税人参与捐款，捐款人人均捐款近2000元。个人捐款可以抵扣退税，相当于是政府掏了其中一大部分的钱。

唐人街和华人社群所成立的慈善机构相对很少，这就意味着无法拿到相应的政府资金和个人捐款，也就影响自身发展和自我服务。据我了解，在唐人街里，主要有这两家慈善机构，一个是1974年成立的中华文化中心（2019年的收入接近150万，2020年的收入不足100万），另一个是2011年成立的华埠基金会（Vancouver Chinatown Foundation），2021年的收入接近300万。

通过对唐人街的观察和思考，我个人对华埠基金会（包括其创始人Carol Lee女士）充满敬意和期待，像之前他们收购了一栋建筑改成华埠掌故馆等等，都是以正确的形式在做正确的事情。

希望华埠基金会能带领唐人街从封闭走向开放，保持唐人街的存在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