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这位副院长固然下流,却不是敌对势力
白天,路过小区附近的棋牌馆,我偶尔会走进去,站在旁边围观一阵子。
晚上,路过街边大排档,我时常会故意放慢脚步,听听食客们在聊些什么。
这么做,既是为了聊慰自己对小镇工作七年在麻将桌和夜市摊上流淌过的青葱时光的记忆,也是为了通过与群众接触,于细微处捕捉时代精神症候。
无论是在洗牌的间歇,还是在撸串的高潮,这些大伯大妈和中年男女,都喜欢给自己的欢乐时光下一点佐料,聊几句天下大事。
话题毫无例外都十分的宏大。不是芯片布局,就是一盘大棋。
偶尔,他们会骂一骂“公知”,比如,著名医生张文宏,指责他是美国辉瑞制药在中国的秘密代理。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开启了公共写作生涯。很快,我就光荣地被下水道生物们列入“公知”队伍。在我的公众号平台后方,三天两头有人跳出来咒骂我。
昨天晚上,十一点多。
结束一天的阅读、写作和思考,我刚刚躺下,准备睡觉,手机突然“嘟”的一声,公众号后台收到一条信息。
是一条下水道生物(以下简称“末人”给我发来的恶毒咒骂:“狗公知......”
他的语言下流龌蹉到极点。我就不全部截图发出来给大家看了,以免污染大家的眼睛。
我相信,很多朋友已经在我的朋友圈看到了。
写公众号两年了,一向害羞内敛的我,脸皮硬是被骂厚了。
有时候,我甚至会被骂出快感,因为,有人看了文章之后,跳出来骂我,不正好说明,我的写作非常成功,他们被我的文章戳到痛处了吗?
对于昨天的咒骂,我根本不想理睬。那些龌蹉下流的话,对我的心情和睡眠毫无影响。
一觉睡到今天早上七点半。起床之后,我泡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刷朋友圈,看到一条让我既震惊,又不震惊的新闻。
5月19日,郑州轻工业大学体育学院党总支副书记、三实书院常务副院长谭某某,在微信工作群里,把原本应该是想给某位女下属或女生私聊的露骨不雅信息,发到了群里。
说实话,那段内容,真比昨天那个末人骂我的话,还要恶心肉麻。
谭副院长那句话的内容是:把你的......拍了给我看看再睡(省略号省去的是身体敏感部位的词语)。
我感到震惊,因为这位在高校任职的副院长,胆实在太大了,心实在太粗了,手一抖,就把那种言论发到工作群。
我感到不震惊,因为社会上的大多数丑事,在东西南北高校内部,都能找到相近的版本,所以,这位副院长的下流,并没有冲击我对他那一类人的道德期待。
不信,网页搜一搜,院长玩弄女生,教授性侵女生的事情,保证能跳出不少。
对此,我的痛感神经早就麻木了。
和昨天晚上睡前那个末人咒骂我的内容一样,这一类新闻丝毫不会影响我的食欲和心情。
然而,末人骂我和院长丑闻两件事一前一后发生,真是让我倍感委屈,我没有干过与这位副院长类似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末人们却如此恨我。
委屈之余,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严重的困惑:
“为什么网上有那么多下水道生物”,对只是发表一些“错误”言论的公知,恨得咬牙切齿,而对那些作出龌蹉卑鄙勾当的教授、院长们,却异乎寻常的宽容,几乎从来不见他们骂过这些玩弄女生的禽兽?”
今天,我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似乎有了答案。
不知道大家可否注意到,这一段时间,无论是微信私聊,还是朋友圈互动,或当面交流,大多数社会精英所关注的,无外乎以下话题:
没有疫情的城市频繁核酸检测是否必要?
疫情的次生灾害如何降低?
如何重点救助疫情中弱者?
......
头脑清醒、认知水平高的精英,日常生活中的“斗争”,往往指向如何捍卫具体可见的正义。他们并非不关注宏观环境,只是他们更关心的是,那些与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息息相关的具体问题。
郑州高校副院长的丑事,让他们愤怒,因为他们担心,这种事情如果处理失当,以后,自己的孩子不是没有可能沦为这一类禽兽们的猎物。
头脑糊涂、认知水平低的末人群体,往往看不到眼前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对郑州高校那位副院长色情信息这一类新闻,他们偶尔也会关注一下,却不过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至于激起他们一丝半点的群体性道德义愤。
从自己琐碎庸常的人生中,末人们实在找不出可资炫耀的成就感,却非常渴望干一点大事,既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并非那么无能,也是为了告慰自卑的灵魂对成就感的渴望。
郑州高校副院长的丑闻,充其量不过是一桩“人民内部矛盾”。骂他骂得再狠,都不能让自己过一把“干大事”的瘾。
然而,尽管末人们那么想干大事,你真的让他们提着脑袋上战场,他们未必愿意。他们心里真正想干的,不过是一桩安全的大事。
敌人越“强大”,口号越宏大,“正义”越抽象,他们就越兴奋。
公知的存在,正好满足了他们这一隐蔽的心理需求。
公知背后站着的是“敌对势力”。敌对势力跨越国界,强大无比。同敌对势力斗争,能过一把“干大事”的瘾。
而且,抵制敌对势力,显得勇敢豪迈,却毫无危险,因为敌对势力都在境外,隔着太平洋。
这么一想,我就释然了。
行文至此,回头审了一次稿,我自己都笑了,我竟然没有骂郑州那位高校副院长一句话。
说实话,我真心没有兴趣骂他,因为20年来,在公开报道的新闻上,比他更像野兽的教授、博导或院长,我见过好几个。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一嘴巴的阿弥陀佛,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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