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北大校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主要作者胡福明逝世

北大生活浇灌出的社会情怀

1955年夏，正在江苏省无锡师范学校就读的胡福明当时怀揣着“非北大不读”的决心，三项志愿全部报考北大，最终成为1955级新闻专业的学生。

问及原因，他如是说：“学新闻可以当记者。当记者可以接触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模范人物。”

胡福明在校园

通过不断学习，胡福明越来越意识到哲学和理论研究对学好新闻的重要性。于是，他从大二开始学哲学，选修了张世英先生讲授的列宁《哲学笔记》，贺麟先生开设的黑格尔《逻辑学》课程，从此进入哲学的世界，试图获取正确的观点、立场和方法观察了解世界，科学地认识人民和社会。 

从哲学入门到坚持自学，在“批判胡风”社会思潮影响下，年轻的胡福明始终不改初心，用哲学去建立自己科学的人生观与理论研究方法。如他所言：“时代发展和自身相结合，北大许多老师对我影响很大，从各方面探求，试图建立科学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逐渐成为了我的方向。”因此，在校期间他认真研究了毛泽东同志许多重要的理论著作品。 

胡福明回忆道：“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产生了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指导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伟大胜利，取得了社会主义改造的胜利以及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就，因此马克思主义不过时。我意识到马克思主义永远是我们的指导思想，是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基础，所以自己当时选择旗帜鲜明去批判‘马克思主义过时论’。”

拥护农业合作化、拥护马克思主义、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是胡福明大学时代最重要的记忆，面对社会政治生活表现出先进的理论倾向，更塑造了胡福明“实事求是”的人生信条。

大学期间，胡福明的生活是清苦的，当时母亲带着两个妹妹种田糊口，没有余钱给他。胡福明只得依靠学校12块钱的助学金和2块钱的生活补助费生活。此外还要挤出2块钱来买书和杂志。他说：“当时穿的衣服都是乡下人衣服，扣子是布扣子，冬天也没有棉鞋、棉裤，穿单裤和单鞋过冬，更没有袜子，冬天冷了就去跑步取暖。” 北大当时每个礼拜六有舞会，而他也从没参加过。相反，他更愿意去图书馆看书。

就是在这样清苦的大学生活里，胡福明逐渐形成了比较系统和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观念。

与 “两个凡是”斗争，发出真理声音

与“两个凡是”的真正斗争开始于1977年。胡福明仔细读了当时“两报一刊”联合发表的社论《学好文件抓住纲》。胡福明在代表党中央最高领导观点的社论中，发现了“两个凡是”理论，即“凡是毛主席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

“如果按照这样的观点和指导思想，按照‘两个凡是’，中国就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了”，胡福明说，“这是错误的，是唯心主义的”。在胡福明看来，“两个凡是”恰恰违背了毛泽东思想，因此，应该被否定和批判。但怎么展开思想批判呢？胡福明在思想上反复思考、斗争。对胡福明来说，他曾被打成过一次“反革命”。因此，那段时间他忧心忡忡，辗转反侧，难以入寐，最后才下决心要批判“两个凡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如果没有发现“两个凡是”的问题，是自己觉悟不高，发现了不去批判，自己是失责，就是不负责任，就不配做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胡福明字字铿锵，这是他那时的心声。

胡福明

其实，在那之前，胡福明已写过多篇文章，提出要从理论上正本清源，还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以本来面目，清除林彪、“四人帮”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篡改。胡福明早在1976年批判张春桥和姚文元时就已经开始形成“实事求是”的思想：1976年，他在南大学报第四期发表了《评张春桥的“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文章指出，张春桥是鼓吹法西斯专政，否定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民主专政。

1977年，他又在南大学报第一期发表了《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而奋斗》，在南大学报第二期上发表了《马克思主义是科学》（这篇文章是与陆锡书同志共同撰写），强调要以科学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胡福明还明确“马克思主义是科学，不是教条”。这些理论先声，最终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发表得到了党内外公开承认。 

“在最初的标题中，是没有‘唯一’两个字的，但内容里有，这是被后来加上去的。”胡福明平静讲述着他与“两个凡是”进行理论斗争的过程。

正本清源，奏响改革开放的时代强音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初稿写于1977年三四月间。当时胡福明的妻子病重住院。胡福明一面在医院照顾陪护妻子，一面着手理论批判工作。每个深夜，胡福明都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泽东的著作拿出来反复阅读，找了几十条有关“论述真理标准”的语录，然后起草了批判提纲。

在最初提纲中，胡福明从3个方面进行“正本清源”。文章题目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第一部分谈“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这来自毛泽东的语录，论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贯穿于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天文学、哲学等领域，在各领域实现理论和实践统一。这也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原则。第二部分重点谈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恩格斯、 列宁，都是用实践来检验自己理论的模范，凡实践检验为正确的理论他们就坚持，凡实践检验不正确的他们就修正，凡实践检验落后于时代的理论他们就加以发展和修改，以符合实际。第三部分批判林彪“句句是真理”，特别是“巅峰论”和“天才论”。

胡福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手稿

 “‘两个凡是’在当时是不允许批判的，也不可能公开受到批判。但‘两个凡是’是林彪‘巅峰论’和 ‘天才论’的翻版，所以当大家读文章时，心里其实都知道，这是针对‘两个凡是’的。”胡福明谈道。尽管后来文章也经过了一些同志修改，但主要观点都是胡福明自己的。

莫斯科驻华大使馆的一个文化参赞后来看到胡福明的文章曾说过，中国要发生大的变化了。果不其然，随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的发表，改革开放的时代航灯在中国点亮了。

北大赤子，改革先锋

对于北大，胡福明从没有忘记。他认为，是北大精神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并结出硕果。他最敬爱老校长蔡元培，他认为那才是“真正鼎鼎大名的学者”。胡福明寄语北大，希望她能在新时代中进行更多创新，不但在自然科学领域，更在文化发展方面作出大贡献。寄语北大师生，希望大家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才能，为国家的现代化，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繁荣昌盛做出伟大的贡献！

作为北大校友，胡福明先生一直关心、支持北大校友工作，多次亲自参与到母校校庆及各类校友活动，先后担任北京大学南京校友会会长、名誉会长。

采访伊始，先生特别提到2018年北京大学南京校友会主办的庆祝北京大学建校120周年暨纪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表40周年座谈会。会上，时任北京大学南京校友会会长任彦申发表精彩讲话，他提到：“胡福明学长始终怀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保持着理论家的敏锐和共产党员的良知，勇立潮头、敢讲真话、开启智慧、指点迷津。”

在那场令胡福明先生印象深刻的校友座谈会上，任彦申在讲话中勉励各位校友以重温、纪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契机，希望北大人坚守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精神和境界，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弘扬北大的优良传统，不断地为北大增光添彩。他还基于此次座谈会主题，结合自身学习、工作经历深刻解读了北大精神：第一，是敢于质疑和批判的思维，这是创新的前提；第二，是多元文化交织的阵地，兼容并包；第三，是面向未来的品格，非为既往，非为现在，而专为将来。第四，北大是创新求变的源头，不是因循守旧、人云亦云，而是独立思考，开风气之先。不是社会在改变大学，而是大学在改变社会，这一点一定要清楚。“如果我们能把握住北大最本质的特征，那么北大就非常有希望。我们不要局限在见仁见智的北大精神的讨论上，有人说北大的精神就是爱国进步，有人说就是民主科学，还有人说就是思想自由兼容并包，都有道理。但是，这些说法里面最本质的东西，就是北大应该是学术圣地，研究高深学问的高等学府。‘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是服务于这样一个总目的的，不是为自由而自由，为包容而包容。”

胡福明先生在采访中特别提到，“任彦申会长的演讲十分精彩，我希望校友会可以多联系校友，作为北大学子，我们都十分渴望校友会多关怀、关心我们，就像有一个家一样，我们都以作为北大校友而感到无上光荣。”

胡福明还向北大人讲述了自己认识的马克思主义。他说：“马克思主义要从两方面看，在理论上要讲清楚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要搞清楚马克思主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科学体系；然后必须要了解马克思主义是怎么样指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一步步取得胜利、获得成功的，要了解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取得胜利的历史，一定要讲出具体细节去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中的指导作用。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关键。否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不可能落到实处，不可能在现实中生根。”

采访中，胡福明先生还谈到了自己的退休生活，他坚持每天听夫人读报纸，收看新闻频道，时时刻刻了解国家发生的时政大事。他说：“学习，就要活到老学到老。”他始终在身体力行服务于这个改革开放的时代。对于马克思主义，他始终坚持理论和实践相统一。他特别推崇毛泽东所说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先当人民的学生，后当人民的先生”。他一再强调“一定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

哲人陨落，幽思长存。重温胡福明校友的思想智慧和人生分享，从中汲取前行的力量，亦是对逝者最好的缅怀和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