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生命的芒格主义

关于查理·芒格的专著目前只有两部，一是《穷查理宝典》，一是《探索智慧》。但这两部都不是他亲自创作的。他的重要思想或呈现在为数不多的演讲中，或呈现在致股东信和股东大会上的答复中。投资者喜欢聆听芒格的的演讲，因为通过听取他的教导，可以深入理解人类的本性、世界的现状、如何理性思考，以及最重要的，如何更好的过上一种正直、幸福、善良的生活。

在《穷查理宝典》的第三章，惠特尼·提尔逊从芒格在2001~2006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和西科金融公司年会上的谈话摘录提取出“芒格主义”。如果要扩大范围阅读芒格的讲话，可以参阅丹尼尔·佩科和科里·雷恩的《巴菲特和查理·芒格内部讲话》（英文书名《伯克希尔哈撒韦大学》）

但是，究竟什么才是芒格主义的确切内涵，提尔逊并未进行指明。因此，我们需要将其具体化。所谓的“主义”（Doctrine），是强力推行的一种主张或学说。芒格在他的长期思考和实践中逐步形成了他的“芒格主义”。我认为，芒格主义至少表现在三个方面：重要学科的重要理论、普世性的投资哲学以及伟大的商业思想。

芒格主义之一：重要学科的重要理论

我们必须牢记芒格的“重要学科的重要理论”的“大思想”。芒格建议要经常使用思维模型，而且要全部用上，而不是只用几种。大多数人都养成一个学科——比如说经济学——的思维模型，试图用一种方法来解决所有问题。但是，“在手里拿着铁锤的人看来，世界就像一个钉子。”这是一种处理问题的笨方法。遇到不同的公司，需要检查不同的因素，运用不同的思维模型，并且把它总结出来，一辈子深种在大脑中。如果仅仅用许多学生使用的那种学习方法，那么将无法掌握需要的“100种思想”。

芒格赞赏不自欺的精神。不自欺的精神是最好的精神，它非常强大，因为它太少见了。然而，大多数的人很荒唐地抱着错误的观念不放。约翰·梅纳德·凯恩斯说：“接受新观念倒不是很难，难的是清除那些旧观念。”能够得到系统的常识是一种威力巨大的工具。人们普遍存在的问题是，计算得太多，思考得太少。实际上，拥有常识不但意味着有能力辨认智慧，也意味着有能力拒绝愚蠢。拥有的基本知识越多，需要吸取的新知识就越多。如果排除了许多事情，就不会把自己搞得一团糟。芒格亲眼目睹聪明的人没有一个不看很多书的。但光看书还不够，必须拥有一种能够掌握思想和做合理事情的性格。大多数人无法掌握正确的思想，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应用它们。

芒格独创了一个单词“lollapalooza效应”，我们将其翻译成“超级临界效应”。Lollapalooza是西方著名的流行音乐节。它的一个重要理念是把音乐与非音乐艺术结合起来。音乐节的参与者不仅可以得到音乐的享受，还可以看到舞蹈、喜剧等艺术表演，这种艺术的叠加和同场表演，加强了音乐节的艺术气氛，让艺术在音乐节中得到爆发，让人们感到现代艺术的冲击。由于Lollapalooza音乐节的独特理念，受到了芒格的重点关注，并将这种理念引申到投资行为中，创造了独一无二的概念“lollapalooza效应”。

在芒格这里，超级临界效应指的是将几个模型联合起来形成几种力量，共同作用于同一个方向。当达到一定程度的临界质量时，就能引发“核爆炸”，否则，什么也得不到。也就是说，多元思维演绎到极致就可能迅速进入“超级临界”的状态。这种效应因为常常大于这些力量之和，所以就能产生出一种奇观。一旦掌握了这种效应的诀窍，无论是投资还是从事其他事业，都能获得不可思议的成果。因此，“lollapalooza”代表了芒格主义最精髓、最核心的思想主旨。

《穷查理宝典》中的那些演讲和文章大部分都是针对投资领域而言的。但是很显然，“芒格主义”所包含的智慧已经超越了投资这个专业领域。所以，在这个角度来看，芒格的智慧已经像本杰明·富兰克林那样，上升为具有普世智慧的经验。正如芒格自己所说，“我醉心于智慧，我为追求准确和满足好奇心而醉心……我愿意为那些超越我的短暂生命的价值观念服务”。

芒格主义之二：普世性的投资哲学

1、性格、耐心和求知欲极其重要。成功投资的关键因素之一就是拥有良好的性格。成功意味着要极具耐心，然后又知道在该采取行动时主动出击。吸取教训的来源越广泛，而不是仅仅从自己的糟糕经验中吸取教训，就能变得越好。但仅有良好的性格并不够，还需要在很长的时间内拥有强烈的求知欲。也就是说，必须有浓厚的兴趣去弄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背后的原因。如果能够长期保持这种心态，那么关注现实的能力将会逐渐得到提高；而如果缺乏这种心态，即使拥有很高的智商，也注定会失败。

2、芒格奉行集中投资的策略。集中投资意味着投资的公司可能只有10家，而不是100家或400家。当好的投资项目出现时，必须能够辨认出来，因为好项目并不会经常出现，机会只眷顾有准备的人。因为好项目很难得，所以要把钱集中投资在少数几个项目上。“这在我看来是很好的主意”，芒格如是说。投资的规矩是等待好球的出现。

3、贝塔系数、现代组合投资理论、资本资产定价模型等等，在芒格看来都没有什么道理，都是错误的投资课程。芒格想要做到的是，用低廉的价格，甚至是合理的价格，来购买那些拥有可持续竞争优势的企业。对此，正如巴菲特所说：“我对学术界的总体看法可能是错误的(把它看得这么糟糕)，因为那些跟我打交道的人都有一套疯狂的理论。”

4、分散化程度很高的投资不一定能够产生好结果。几乎所有好投资的分散程度都是相对较低的。如果把伯克希尔哈撒韦15个最好的决策剔除，那么他们的业绩将会非常平庸。他们需要的不是大量的行动，而是极大的耐心。为此，就必须坚持原则，等到机会来临就用力去抓住它们。过去许多年来，他们就是通过把赌注押在有把握的事情上而赚钱的。

5、“坐等投资法”就是买入并长期持有。这是一个重要的投资理念。它判定最好的投资策略就是买进一家经济效益优异的企业股票，然后多年持有它。试图预测市场趋势并频繁买入或卖出的操作方式，与坐等投资法相比要拙劣很多。对于经济效益优异的公司而言，时间是投资者的好朋友；而对于普通公司而言，时间对投资者来说可能就是一种诅咒。

6、当股价下跌时买进。真正好的投资机会不会经常有，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必须做好行动的准备。过去几十年来，芒格和巴菲特经常这么做：如果某家他们看好的企业股票下跌了，他们会买进更多。但有时会出现一些特别的情况，一旦意识到这次可能错了，那么就选择退出。

7、投资需要一个持久的学习过程。如果一个人打算成为一名投资者，那么总会有一些投资领域不是他完全了解的。但如果他努力学习，不断进步，那么就能够保证他的投资会产生好的结果。关键是自律、勤奋和练习，就像打高尔夫球——必须努力练习。如果没有不停地学习，其他的人将会很快赶上并超越。

8、构建能力圈及其边界十分关键。对于能力圈，芒格有三个选项：可以，不行，太难。除非他对某个项目特别看好，否则就会把它们归为“太难”的选项。“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寻找一块特殊的能力领域并把精力放在里面。如果确有能力，就会非常清楚能力圈的边界在哪里。”没有边界的能力根本不能称之为能力。

9、长期持有必然会在某些时间段经历股价大幅下跌。芒格就见证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价三次下挫了50%。如果他在任何一次下跌期售出自己所持有的股票，那么它的资产净值将仅仅是现有财富的零头。对于一个投资者而言，无法平静地面对这一切，那么并不适合当一名普通股东。相比起那些更有气度、对市场波动更沉着的人，他理应得到平庸的结果。

10、最成功的策略之一就是成为逆向投资者，在其他人抛售时买入。有些人总是以高于长期内在价值的价格购买股票，这是关于人的动物本性的问题。如果投资者只是等待，那么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因此，必须要非常有耐心，必须要等待，直到某件事出现，才会发现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

芒格伟大的投资思想远远不止这些。戴维·克拉克在《查理·芒格的投资思想》一书中专门阐述这个问题，可以参阅。

芒格主义之三：伟大的商业思想

提尔逊引入伯克希尔哈撒韦，意在阐明伯克希尔哈撒韦的优秀的商业模式，从而推导出芒格主义。毫无疑问，芒格认为伯克希尔哈撒韦是一家“极好”的公司。它知道一个大道理：能够用3%的利率吸取浮存金，然后将其投资给某家能够带来13%的收益企业，就是一桩很好的生意。伯克希尔哈撒韦确实如此，它收购的企业能够带来税前的回报率13%，而且还要更多一点。在许多年间，伯克希尔增加了好多很棒的企业。反映到复合年化收益率上，从1965年巴菲特入主伯克希尔哈撒韦至2021的57年间，该公司平均复合年化收益率高达20.1%，远超同期标准普尔500指数收益率10.5%。

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文化非常老派，就像本杰明·富兰克林或安德鲁·卡内基的文化。而它收购的企业有许多也像伯克希尔哈撒韦那样古怪而老派。芒格认为伯克希尔哈撒韦是一个非常非常可靠的地方，比大多数其他地方更能抵御灾难，不会像别人那样盲目扩张。伯克希尔哈撒韦会在避免不合理的风险和负债的前提下，努力使它保持合理的增长率。在商业界，三分之二的收购都是失败的，但是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收购很成功，那是因为它从来不试图为收购而收购——他们等着那些不用多想也知道会成功的机会。伯克希尔哈撒韦收购了一家又一家的企业，那是因为它敬佩那些企业的创始人和这些创始人在生活中取得的成就。在绝大数情况下，他们会留下来，而且从来不曾让人失望。伯克希尔哈撒韦充满了对自己事业特别有激情的人——激情比头脑的能力更加重要。

伯克希尔哈撒韦旗下的企业管理者每年都会参加股东大会，他们并不是为了学习管理技巧，而是因为这是个有趣的地方，他们愿意成为它的一部分。伯克希尔哈撒韦会选择那些值得巴菲特-芒格非常钦佩的人来管理旗下的公司。他们很容易相处。他们企业中应该有什么样的企业文化，都由他们自行决定，巴菲特-芒格并不会干预。他们总是能够积极进取，及时更正以往的错误。有些美德伯克希尔哈撒韦旗下公司都有的，巴菲特-芒格并不创造美德，只是选择那些已经拥有这些美德的公司。巴菲特-芒格对他们管理的企业不设置任何障碍。这使得他们很高兴，因为不用把25%的时间浪费在各种他们不喜欢的活动上。过去几十年来，伯克希尔哈撒韦解雇职员的次数少的吃惊，远远少于其他企业。芒格赞赏伯克希尔哈撒韦做得相当不错，他自己的90%的净资产都在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里。伯克希尔哈撒韦做得与众不同，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效仿他们。

特兰·格里芬在《查理·芒格的原则》附录“护城河的五大基本要素”中谈到了伯克希尔哈撒韦护城河的构建要素。这些要素实际上就是芒格伟大的商业思想的集中体现：伯克希尔哈撒韦是一家节税的公司；日常开支不大；它是私人买家的首选公司；拥有永久的资本；能够在股市下跌时跑赢大盘。

唐纳德·基奥在《管理十戒》中则写道，为什么我们阅读沃伦·巴菲特传奇性的公司年报时会觉得酣畅淋漓？因为如果公司某年的业绩没有超过上一年或是没有达到预期值，巴菲特很快就会坦诚地说：“今年表现不好，这是我的错。”尽管巴菲特在投资史上的杰出业绩堪称无人匹敌，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战无不胜的。

伯克希尔哈撒韦之所以取得了如此长盛不衰的业绩，与巴菲特-芒格的“成功的关键”直接相关。正如芒格所说的，（a）他们赚钱靠的是记住浅显的，而不是掌握深奥的。他们从不去试图成为非常聪明的人，而是持续地试图别变成蠢货，久而久之，就获得了巨大优势。（b）他们并不自称是道德高尚的人，但至少有很多即便合法的事情，也不屑去做。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和就算做了也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的事情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他们所要做的是远离那条线。这样的做事原则帮助他们赚到更多的钱。就算这种经营方式没有赚很多钱，也不会做坏事。但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做正确的事情而赚到更多的钱。

作者：姚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