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新鲜提案FreshPitch
叶云
纪录片导演、摄影师、剪辑师。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公共艺术专业,目前从事纪录片、绘画、公共艺术等创作。
• 荣获2015釜山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BIFF Mecenat Award大奖• 入围2015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亚洲新浪潮”竞赛单元• 入围2015IDFA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新导演竞赛单元• 荣获2021新鲜提案·黎里真实影像大会单片优胜提案• 荣获2019上海国际电影节“勇敢爱,不等待”纪录片创投项目提案奖• 荣获2021第五届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IDF最具发展潜力奖
FreshPitch:您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大学毕业后从事公共艺术研究方向的工作,后来是什么契机让您走进纪录片行业的呢?叶云:我的毕业创作是一个公共艺术计划,其中包含一个双屏影像装置,这个影像装置在毕业展上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后来我借同学的家用DV第一次使用摄影机这个媒材拍摄的作品,还入围了台湾国际纪录片双年展和云之南纪录影像展,当时用磁带,转磁带录入工程文件,之后进行剪辑,由于当时没有经验,整个过程都是边学边实践。几种不同格式的素材导入工程、让同一个视频在两台电脑屏幕上分别同时播放其中一屏的技术问题,我研究了很久。制作这个短片的时候是我充满激情和好奇心的,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做成什么样。我的指导老师是雕塑家或建筑师,他们虽然不能在影像上给我实际的指导,但是在创作上给了我极大的自由度和空间,并没有因为我是学空间的,来做影像创作就说我毕不了业,而是支持我去创作。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对时间叙事比对空间叙事更痴迷,对人比对物更感兴趣。毕业之后我一边从事公共艺术的工作,以打工养创作,一边拍摄纪录片。直到2013年《对看》进入剪辑阶段的时候辞职并专注纪录片的制作。我一直认为自己处在纪录片领域的边缘,直到今年才开始和同行合作,制作商业项目。
FreshPitch:您为何会关注到贫困乡村和国际都市两个群体的孩子的故事呢?在拍摄这类故事题材时,您内心的情绪是怎样的?叶云:我大学期间一直关注乡村支教,以及NGO、NPO之类的组织和公益项目,大三暑假和很多大学生一样,独自去旅行,同时第一次去到了我拍摄的这个小乡村。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学校,在老师家里上课,我和小朋友一起在龙老师的家兼学校画画玩儿。回到学校之后不久,我所在的工作室开始给城市的这所私立学校(北京的一所国际小学)新址做公共艺术的设计,我还是这个项目的书籍主编。采访他们校长时,了解到这所私立学校每年都捐赠5所希望小学。在很短时间接触到物质环境完全不同的同龄小孩,我内心挺复杂的,希望可以借这个机会帮助农村的小孩,让他们有一个校舍,在安宁的环境里学习,也希望城市的孩子可以看到他人、看到世界,希望用一种有趣的艺术的方式让他们互相建立一种有机的联系。于是我开始了《对看计划》这个项目,给城市的校长发邮件,介绍公共艺术这种基于公众与社区的艺术;给乡村的老师写信了解实际需要、设计新的校舍等。一开始是设想进行物质空间的置换,城市小学给乡村小学建一所学校。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在整个毕业作品完成的时间内实现这一切,所以最后展出的是我在整个过程中留下的痕迹:书信文字、策划设计、照片影像,用一个时间线索把它们穿联起来,表达的唯一观念的是上文提到的那部16分钟的双屏影像短片。做完之后,我自己在反思,觉得那种直接尖锐的表达容易引起误读,在表达上不是很满足,也因为和孩子们真实的相处时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有一股力量试图表达得更深入精准又微妙,之后我就开始了对长片的探索。在每次拍摄的时候,我都会感到自在又快乐,他们都有各自可爱又真诚的部分,也有各自的困境要去突破,我也是用同样的方式陪着他们去生活。但每次静下心来让各种情景在脑海里展开联想和对比的时候,真的非常残酷。我经常会在拍摄的时候心里流泪,但是表面平静。也许拍摄和认识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像第一部那样特别残酷的情景我已经不太敢拍摄和面对了。我希望他们的生活风平浪静,顺意喜乐,但这种情况对影片显然是不好的。我一直在导演和姐姐这两个身份里来回横跳,非常不能自洽,备受折磨。这种状态可能会让影片更糟,也可能会有新的维度。
FreshPitch:您从2008年开始拍摄记录这两个群体,拍摄长达数年,支撑您坚持拍下去的动力是什么?叶云:我最初做这个项目时的计划是一直拍下去,但做完第一部之后我就不想继续了,有一方面是拍摄伦理的原因,也有一方面是拍摄纪录片太艰难,已经超出我的负荷。但2017年《对看》的主人公林森去世了,就像他在影片最后说的那样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深受打击不愿面对。2018年一个城市的家长发微信给我,她在网络上看到了《对看》,非常喜欢这部作品,并且建议我继续拍下去,她和女儿讨论过这个事情,都很愿意配合。于是,我一个一个去见我曾经拍过的这些孩子,他们如今都长大了,但我们之间就好像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未曾彼此疏远。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渐行渐远,也许有一天我或者他们终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们生命中很珍贵的一部分,在这个世界上共同行走过、疼痛过的痕迹会留在我用心制作的影片里。拍摄纪录片是我面对死亡,存留生命的一种方式,是我爱人以及付出爱的一种语言。叶云丨工作照
FreshPitch:您认为影像语言应该如何刻画人物故事和现实社会问题?可以简单聊聊吗?叶云:拍摄的时候要全身心的感受人物和情景,几乎要做到和人物同呼吸的投入,才有可能真正捕捉到一点人物的内心世界。剪辑的时候要深入探寻人物的心理动因,体验人物所处的困境,而不仅仅是讲述一个顺畅完整的故事。一个人物塑造的足够真实深入,这个人物身上映射的现实社会问题会自然显影。
FreshPitch:您创作了纪录短片《对看》、纪录长片《对看》,目前正在制作纪录长片/系列片《对看Ⅱ》,在这长达数十年的深入拍摄过程中,哪些是令您最难忘的?叶云:想来想去,还是林森父亲不愿起床那次吧,我手持摄影机全身颤抖了十几分钟,可是拍摄的画面没有抖。小弟弟看我的眼神,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天的情景是刺骨的。
FreshPitch:《对看》从片名来解读是您与被关注者的双向凝视,在长期的接触和拍摄过程中,您是如何从一位导演、一位旁观者走进孩子们的内心深处呢?叶云:就是从陌生人到朋友最后成为亲人。我和他们的家人曾同吃同住,他们的父母在这个过程中也都很照顾我,也觉得我的拍摄很辛苦,忘我的拍摄在一定程度上也打动了他们,虽然他们可能不理解,但是给予了我最朴素的支持。以及我从来没有期待一定要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有时候是他们觉得我太傻了,实在忍不住了要和我讲。这都是一些笨方法。《对看》海报
FreshPitch:《对看Ⅱ》先后入围新鲜提案真实影像大会、上海国际电影节、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FIRST青年电影展纪录片实验室等节展,您认为参加这些节展对创作有哪些帮助?叶云:首先,最直接的就是金钱的支持,虽然这么说很俗,但这是现实。目前《对看Ⅱ》就是靠我自己的积蓄和这些节展的扶持维持至今。2018年冬天我前往英国拍摄城市孩子在英国留学之后,2019年经费就捉襟见肘了,拍摄眼看就要中断了,这时候我拿到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的扶持资金,我内心特别感谢主办方和评审老师,但其实这种心情也无法全部传递,只能把能量蓄积到整个创作当中。2021年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也是一样,我心里想的是能入围这些节展就会在整个创作过程中得到帮助。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现在生活成本又这么高,不敢轻易找人帮忙。所以真的很感激这些节展提供的资金扶持以及行业帮助,未来如果我有能力,希望也能创立一个纯公益的基金项目,无偿资助优秀的独立创作者。当然,获得这些节展的支持也很有压力,担心获得支持和关注却没能将项目做好,这无疑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它犹如签下了一个用信誉担保的协议,我无论遇到多大的难处,都会坚持下去,这对创作是一种良性的激励。这些创投大会很像纪录片同行的聚会,大家在此机会下相聚一堂,可以聊聊彼此的创作,交流创作经验,互相给予一定的支持,对行业共同发展也是很有益处的。
FreshPitch:参加完新鲜提案真实影像大会后,您觉得新鲜提案真实影像大会和其他节展有何不同?叶云:参加2021新鲜提案·黎里真实影像大会是我非常难忘的一段经历,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纪录片创作人。在世外桃源的黎里古镇度过一周里,所有提案者住在一个古镇的民宿里,这种简单质朴的氛围,让我们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于认识彼此,互相给对方的项目提意见,相互鼓励,这种近距离的亲密互助扶持是我近几年从未体会过的。后来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工作合作上,我和新鲜提案认识的新朋友都有紧密的联系,这是新鲜提案给我最大的惊喜和礼物。
FreshPitch:《对看Ⅱ》即将完成制作,后续您有哪方面的创作计划吗?叶云:《对看Ⅱ》的后期还会有一段时间,虽然很想尽快完成,但素材量大,跨度时间长,解构比较复杂,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做《对看Ⅱ》的后期时,我想要腾出手来做一些有关这个项目的艺术展览的准备,包括绘画、图片和艺术短片的部分。我还有另一部长片也已经完成了粗剪,打算把这个项目完成。其实有很多想拍的题材,但是目前有很多需要收尾的工作,暂时没有开始新的项目。随着年纪增长,体力不如从前,也担心会限制项目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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