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到中年的我，脸上写满了“不好惹”

2023-02-01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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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静思

苏童在小说《妻妾成群》里是这么描写二姨太卓云的脸的：“卓云的容貌有一种温婉的清秀，即使是细微的皱纹和略显松弛的皮肤也遮掩不了，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说中，陈家老爷陈佐千五十挂零，卓云作为二房，怎么算都应该三十几岁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生了两个女儿，要伺候老爷、要照顾孩子们、还要在陈家的四房太太之间搞宫斗存活下来，忙乎成这样脸上居然还寻得见“温婉”，作为同龄人，我是真心佩服。

《大红灯笼高高挂》剧照

不像我的脸，作为与卓云差不多年龄的中年女性，现在我的脸上写得都是“不好惹”三个字。

人到中年的我，为什么会有“不好惹”挂在脸上？往大里说，可以归结为生活的锉磨；再具体点，就是拜娃所赐。

上周二晚上，我那六岁的大儿从学校回来竟然破天荒没有在家“上房揭瓦”。我内心一惊，知道事出反常必会“作妖”。果然，他感冒、发烧了。于是，从周二到周五，整整三天的时间，我家正式进入“地狱模式”。

养过孩子的爹妈都知道，六岁的小孩生病，虽然不会再像幼崽生病时要时时刻刻挂在你身上，让你除了腰酸背痛外啥都干不了，但他们已经掌握了人类的语言，因此特别会下指令、提要求。

“妈妈，我头疼，你给我呼呼。”

“妈妈，我嗓子疼，能喝果汁吗？”

“妈妈，我冷，你给我盖被子吧。别走呀，搂着我。”

“妈妈，你看我都生病了，今晚可以不洗澡了吧。”

如果单单只是这些，我尚且可以对付。关键是，他生病后吃东西时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舌头也有点发炎。一边心疼孩子生病、一边张罗能让他下咽的三餐。多数时候，大儿的三餐都是被他哭哭唧唧和我们连哄带骗的路数下搞定的。

整整三天，就是无休止的死循环模式：为了提升他的免疫力，你得让他好好吃饭，可他舌头疼又不能好好吃饭，不能好好吃饭就无法提升免疫力对抗病菌，不能对抗病菌舌头就好不了……

六岁的男孩，感冒生病+舌头发炎=爹妈得哭。

结果就是，我在家工作十分钟，就得照顾脆弱的他三十分钟。生病的六岁孩子虽然“杀伤力”也不大，但还是让你啥事都干不了。

《请回答1988》剧照

哦，忘了说，我们家还有十个月大的老二。老公每天下班把女儿从Daycare里接回来，我俩无缝交接，他照顾老大、我伺候老二，默契、丝滑得都要修炼成灵魂伴侣了。

晚上，老二吃完奶睡了，老大哼哼唧唧也被他爹哄睡了，家里总算有了一天中难得的宁静时光。我们这对中年夫妻，蹑手蹑脚打开客厅的台灯，开始偷偷摸摸搞事情——他回邮件、我写拖欠的稿子。竟然在疲惫不堪中透露出一丝热火朝天的精神，场面一度有点感人。

熬到周五，终于老大烧退了、病好了、又能上房揭瓦了。然后，老二从Daycare回来，当晚开始流鼻涕、打喷嚏、哼哼唧唧一宿无眠。我能说啥呢，女儿不愧是贴心的小棉袄，知道错峰生病，不和哥哥一起把爹妈熬死。

上述场景，在之前还没有二胎的六年里，光是养育大儿反复出现过很多次。当年，11个月大的他被送去Daycare，一年里耳朵发炎了五次，每次发炎就要请假三天到一周在家。一个生病的小孩足以让家里鸡犬不宁，你担心他的病会不会严重、担心他退减的食量会影响发育，还有整宿抱着睡不踏实的孩子，支棱起快要被废掉的胳膊，那酸爽令人难以忘怀。

那时候，我和老公总觉得时不时就会被人生抛去“完蛋”的边缘兜风。在这样的打怪升级中，我带娃的技术更娴熟、心态更成熟了，但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向“不好惹”的方向发展。

然后十个月前，我们迎来了老二。第一次生二胎，没什么经验的我，想到了哥哥疼爱妹妹的温暖画面、想到了兄妹俩找我告状的乱象，但我低估了二胎家庭俩娃生病相互传染的严重性。哥哥传染给妹妹、妹妹又“还赠”给哥哥。在过去十个月里，这样的“礼尚往来”在我家至少已发生了三次。

从过去照顾一个生病的孩子，到现在兄妹俩轮流坐庄，二胎轮番生病对爹妈而言，每一次都是double killer。

《82年生的金智英》剧照

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的脸上怎么可能还有“温婉”的影子？

所以，很多女性在养了娃、进入中年后，脸反而更像四姨太颂莲（也就是小说改编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扮演者巩俐脸上的那种神情）。颂莲虽然只有19岁，但她“没有一般女孩无谓的怯懦和恐惧”，她的脸会“在洗濯之后泛出一种更加醒目的寒意”。

颂莲们也喜欢卓云这张温婉的脸，因为——用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卓云这样的女人容易讨男人喜欢，女人也不会太讨厌她”。以至于像颂莲这种长了一张“不好惹”的脸的人，都愿意很快地喊卓云“姐姐”。

《大红灯笼高高挂》剧照

但生活总是更容易把人塑造成有着不好惹脸的颂莲们。它既是我们被重重困难打磨后的结果，亦是我们对接下来的生活会使绊子的某种态度：就这？我们不怯！

前些天，我看到一个视频：一位42岁未婚未育、不被世俗理念“套牢”的女性，她的脸上始终是风轻云淡的神色，不像许多养孩子的老母亲，看上去总是有所思——这个寒假孩子选哪个兴趣班呢？有所愁——孩子成绩退步了怎么办？

有不少网友留言，大意是：小姐姐看上去整个人的状态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了十岁。果然不婚不育、青春永驻。其实我认为，婚姻未必催人老，但养娃是真的催人老——拿小刀在脸上划的那种显而易见。

按理说，我们家养娃的路上伴侣也是给力，但妈妈们也许始终逃不脱刻在基因里的“爱操心”的天性。因为这个天性在照顾生病的孩子、操持孩子的日常上，当妈的也就多担待了一些。

《坡道上的家》剧照

如果你的伴侣脸上“不好惹”的神色越多越浓，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半为其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英国当代思想家阿兰·德波顿在《微小的幸福》（Small Pleasures）这本书里提到过52种提升生活幸福感的小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与伴侣）大吵一架。

阿兰·德波顿认为，在吵架冷静过后，“我们的心里其实会生出一丝微微的幸福感”。因为你认识到你只能对亲近的人讲这样尖刻的话。“会以这样可怕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伴侣是种奇怪但真实的爱”，因为那正是对方给了你足够的安全感你才会这么做。

想一想确实如此，我们很少会在工作上随时随地摆出“不好惹”的面孔、不会在办公室里甩门而去。更多时候我们会以礼相待对方，这不是因为我们爱同事和领导更甚，而是因为我们知道职场关系是包裹在重重的压抑与恐惧之中的，如果我们过于“不好惹”会在办公室里被排挤、甚至会因此丢了工作。

《凪的新生活》剧照

能够心安理得“放肆”的人，身后总站着一个愿意为她“兜底”的伴侣。

作为在生活中总是发火、使小性儿的那个人，不管作者这个观点是不是两性关系中的某种PUA吧，我先领为敬了。

所以，我们才要珍惜身边那位轻易就原谅你、会先递给你一个台阶让你下来、甚至明明是充当了出气筒却总会先“低头”安慰你的枕边人。

我知道，他愿意这么做，不是因为忘记了我丢过来的伤害，只是他愿意带着更宽容、更温柔、更理解的真心来看待我的“不好惹”。

排版：田甜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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